河州地處西北邊陲,這里不同于中原的內斂也不同于高原牧區的豪放,光從飲食上來說,河州人既能像中原人一樣飲**細也能像草原牧民大碗喝酒。
婚宴桌上八涼八熱的葷素菜,有西北人愛吃的燒豬頭、涼拌豬耳朵、白切羊肉等粗狂的菜色,也南人愛吃的糟胗長、山藥肉丸子、腌螃蟹等精細的擺盤。
漢人的清酒、藏人的青稞酒,你一杯我一杯,好不熱鬧。
江半夏混在這群吃婚宴的人中,她邊轉邊看。
河州地區的婚俗十分奇特,每家幾乎都不一樣,就拿李季四家來說,他們家娶親的風俗有點像南直隸南京娶親的風俗,婚宴兩家人混在一起吃,但從禮節上來說又不太像。
她一邊應付著桌上敬酒的人一邊用目光去搜尋新娘的身影,大約是被這個大膽的新娘坑了,她心里有氣所以才鉚足了勁在找人。
新娘家的人坐滿一桌子,今天是兩家結親的大喜日子,作為新娘家的人,按理說應該滿臉喜色,但他們卻面露拘謹,綢緞衣服下露出一雙補丁疊補丁的鞋子。
不像歡喜嫁女兒的,倒像是被迫賣女兒的苦主。
“喝起來。”李府的管家雙手捧著酒盅,面帶笑容的請這桌的人碰酒,可他眼中卻滿是鄙夷。
如果不是為了少爺,誰會同這種人家結親,連下九流都不如。
那些人被迫喝干凈杯中酒,李府管家小聲警告道:“都動箸吃,旁的人都看著,少在這里丟臉。”
黃家人垂頭應了聲,各個低頭去吃,還真別說,吃這一項不論貧賤富貴都能品出個一二。
李家的廚子置辦的婚宴是真的不錯,匯集南北的口味,一筷子下去,嘗到味道就停不下來了,這群人好似蝗蟲過境,人人伸筷,擠眼掇肩,似那八輩子沒吃過飯的餓鬼。
李管家見狀,嫌棄的扇了鼻尖,也不知老爺是怎么想的,聽那賊道瞎說,非要娶這家的女兒,瞧這吃相,委實丟人。
片刻間,還沒等到菜色上齊,桌上就盤凈碗清了。
“黃家的女兒據說是個大腳。”旁桌幾個湊在一起小聲八卦著。
旁的人落了筷子:“不是據說,應該就是,瞧瞧這家人的吃相,李老爺也不怕這是群吸人血肉的水蛭。”
“怕什么?李家是能讓他們撒野的地方嗎”說完這人將視線轉到主座上李季四身旁的一個中年男人身上:“他旁邊坐的那人可是河州衛指揮使韋鹽,有韋大人撐腰,誰敢在河州地界撒野?”
江半夏順著那人聲音朝李季四身側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位姓韋的指揮使,她將此人記在心中,他們此番少不了要同河州衛所里的人打交道。
據說韋家的指揮使一職乃是世襲,如今只是第一代。
這位姓韋的河州衛指揮使曾在順德年間做過延綏衛的指揮使同知,參與過當年同俺答人曠日持久的戮戰,從時間上說他與懷遠將軍是一個時期的人物。
憑借那場大戰,韋鹽得了世襲的軍功,得以蔭蔽子孫后代,從此在河州府地界呼風喚雨。
江半夏伸手拍在角落里那桌的某人身上,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語氣平靜且毫無波瀾:“好吃嗎?”
正在啃雞架的新娘一時驚嚇將雞骨頭誤吞了下去,雞骨頭橫亙在她的嗓子眼里,新娘也不顧別的,不停的捶打自己的胸口。
江半夏無語,她用力一掌拍到新娘背上,只一下就將新娘嗓子眼里的骨頭拍了出來。
“咳咳咳!”新娘咳嗽的滿面通紅,抓起桌上的酒就往嘴里灌,等徹底氣息平復下來后就罵罵咧咧道:“你是想我死啊!”
江半夏點頭認真道:“沒想到你已經知道了。”
“大哥!”新娘一臉奇怪的表情望向江半夏:“你這人有病吧?我又沒將你怎么樣,要我死干嘛?”
“那就不死。”江半夏微笑道:“李老爺就在那里,我現在就將你交出去,想必李老爺會很開心。”
新娘心虛,眼神飄忽。
這時,有一仆從步履匆匆的跑向主座,他李季四耳邊飛快的耳語了一番,只見李季四的臉色漸漸凝固,隱約有發怒的跡象。
江半夏笑道:“看來李老爺已經知道新、娘、逃、跑了。”
她看著新娘表情一寸一寸凝固。
“算你狠!”新娘抓了一把花生米,滿面怒色的塞進嘴里,等她心情平復后又腆著臉求道:“大哥你到底想要怎么樣?我給你跪下還不成嗎?”
江半夏不為所動,她反而坐下并拿起筷子吃上了,跑了一天又是掉黃河里又是擠人群,肚子早餓了。
“盛碗飯。”江半夏將空碗遞給新娘。
新娘臉上滿是不愿,但奈何她現在被江半夏抓的死死的,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就是不好惹,而且還是極其不好惹,早知當初...早知當初...就不應該為了惡心李家隨便拉個路人。
現在好了,她被這個人盯上了,越想新娘心里越憋屈。
碗里的白米飯里摻雜了些小米,雜七雜八的混在一起,味道還不錯,江半夏一口米飯一口菜的吃了兩碗飯又添了碗湯,她才感覺到飽。
吃飽以后她第一句話就是:“這會兒功夫想必李老爺已經開始搜城了,現在你出不去,認命吧。”
“你無恥!”新娘被氣的兩眼淚汪汪。
任由新娘罵她,她一點也不惱,反而面帶笑容道:“你威脅我的時候也很無恥,彼此彼此。”
一想起自己為了脫身扮新娘,江半夏臉色又黑了一重,這一遭頗有無妄之災的味道。
宴席上李府的打手漸漸多了起來,江半夏見他們眼神不停的往客人的臉上的瞧,她盯著新娘的臉道:“他們來找你了。”
新娘表情一梗,當即抬頭,正好與眾打手對上了眼,新娘傻眼了,她就這么暴露了!
那群打手突然停了下來,吃席的賓客也跟著停了下來。
氣氛瞬間凝固,安靜的聽不到任何聲音。
新娘被看的頭皮發麻,幾乎是同時那群打手一擁而上,新娘毫不猶豫的拉住江半夏的手大喊一聲:“阿郎!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正在喝酒的江半夏一口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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