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竹舟古怪的看著林嵯,他道:“你是不是又和別人打賭了?”
這些話不應該從林嵯口中說出,當年他坑林嵯,就是看中林嵯一根筋的性格。
“打什么賭?”林嵯擺手:“我這把年紀早看開了,爭強好斗要不得。”
“我只是想做些什么。”林嵯嘆道:“當年混江湖的時候,覺得官家黑心,等自己成了官家,才知道其中的苦楚。”
“大銘立過已愈二百來年,處處繁花似錦又處處白骨累累,今年年節的時候,戶部緊急從鎮撫司里抽調了數百名錦衣衛用來維持秩序,十三清吏司的郎中主事們冒著大雪親自在戶部衙門里給京官們發節糧,往日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卻在這一天被罵成了狗。”
“戶部余糧不夠,大過年的連半斗俸米都領不到。”林嵯苦笑道:“任何人見了都要罵娘。”
“我們抓了四五個鬧事的京官,全都是翰林院、國子監這些清水衙門里的人,等拉回鎮撫司,那些大人們哭的眼淚鼻子一大把,家里就等著他們領了俸米回家過年。”
后來在年初三月的時候,戶部拔出將近二百六十萬兩白銀用于結發官員俸祿,除了內閣沒人知道這二百六十萬兩白銀是怎么來的。
他們只知道工部死了個侍郎,江南營造的堤壩出了問題。
百姓苦、底層官員也苦,這些孟竹舟都知道,但這艘船已經爛了,再也禁不起風浪。
“作為大銘的子民我想做點什么。”林嵯悵然道。
“有時候我就很搞不懂你這樣的人,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當年的怨當年的恨早應該隨風散去,如今抓著不放,有什么意思?”
“人生長恨的無非是國恨家仇,我忘不了。”孟竹舟抬手示意林嵯不要再說了:“你的事情我不會多說半句,我的事情也希望你能謹記諾言。”
“老狐貍,別以為我是個粗人不懂你們這些搞陰謀的人心里想了些什么。”林嵯笑了笑:“不過你放心,我能幫你在北鎮撫司里殺人,就絕對不會吐露半句。”
“如此最好。”孟竹舟不咸不淡道。
皮肉傷看上去嚴重,其實結痂了,就沒什么大礙,但因為是夏天,江半夏怕化膿,不敢用繃帶纏著傷口。
于是她只單套了件麻布袍子,身形更顯清瘦。
這些天因為身體不便,曹醇讓她住在東廠內院,那里有數十間屋子,均是用來關押尚未定罪的官員。
“這里是個好地方。”提了二兩牛肉來探病的何喬倚感嘆道:“瞧這陳設,不愧是宮里產的。”
“哪來的錢?”江半夏記得這個月起俸酬減半,何喬倚家里又有個半瞎的老娘,二兩牛肉太過昂貴。
“嗨,這牛肉是小郡王掏的錢。”何喬倚拎起牛肉道:“小郡王聽說老大您挨了板子,特地囑咐我買些來給您補一補。”
有一段時間沒見小郡王了,江半夏問:“小郡王最近在忙什么?”
“他?”何喬倚一言難盡道:“做生意做上癮,如今正和陸三公子倒騰著要去南邊倒賣糧食。”
江半夏十分詫異,小郡王這樣的人家會同意他去經商嗎?況且做的又是最下等的倒賣。
“先不提這事,老大您身體還好吧?”何喬倚關切道:“聽說那天您被打的渾身是血,人差點就沒了?”
江半夏黑臉道:“流了點血沒那么夸張。”
當時她傷的真不重,只是拖太久失血過多。
何喬倚盯著江半夏看,老大長的真漂亮,小鼻子大眼睛的,比姑娘還好看。
身手俊,又是曹督主面前的紅人,這樣的背景讓人羨慕到紅眼,不過……人無完人,這樣完美的老大竟是天閹!怪不得越長越像女人!
何喬倚長嘆一口氣,他這一聲嘆的江半夏滿頭霧水。
“你有什么事?”
何喬倚藏不住心事,光看他猶猶豫豫的眼神,就知道這小子心里有事。
“沒…沒什么事…”何喬倚連忙擺手,那種話他可不敢當著老大的面說。
“老大,您好好養身體,以后有什么想吃的,想做的告訴老何我,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給您辦成!”
何喬倚怕江半夏逼問他,匆匆丟下牛肉就告辭了,留下一臉懵逼的江半夏。
莫名其妙。
后來江半夏偶爾得知真相,才知道這條關于她不行的八卦是北鎮撫司里傳出來了的,據說北鎮撫里的同僚私底下還傳過她“年幼時”悲慘的經歷……
這群人真無聊。
鎮撫司與司禮監的關系不單只看表面,他們更像是明面上的‘一家人’,李三順突然上位,打亂了司禮監與鎮撫司的平衡。
如今錦衣衛心中最恨的人是誰,李三順首當其沖,文人口舌爭斗,武人直接上手。
矛盾的積攢到達臨界,只需要個由頭,一觸即發。
“江爺,才休了幾日,身子骨可還好?”迎面走來一錦衣衛,見著江半夏笑呵呵的拱手問好。
“好的差不多了。”江半夏回以一笑。
那名錦衣衛好心道:“差事有兄弟們頂上,江爺何不再多休兩日?等身體好利了再來?”
江半夏笑道:“拿了朝廷的俸銀,就要做事,多休兩日心里不安。”
她嘴上這么說心里卻不是這么想,誰不想多休兩日假?只是如今局勢微妙,她一路走來臨淵履薄,不能再出差錯。
北鎮撫司里當差的比往日少了些人,江半夏先摸到朱三十六處打招呼,這事雖說她也是受害者,但朱三十六比她更無辜。
朱三十六抄了本花名冊正在逐個核對,他看到江半夏進來,也不出聲,等江半夏行了禮,朱三十六才開口道:“江百戶,好運氣。”
能在慶文帝盛怒中全身而退,這位叫江夏的百戶是個人才。
江半夏不擲一言,這事她的確做得不地道。
“還請朱爺責罰!”
朱三十六搖頭:“錯不在你”
他雖是個粗人,但在鎮撫司里待久了也能看出點門道,那日分明是李三順找鎮撫司的事,江半夏只不過是被拉出來殺雞儆猴。
如果仔細想一切都能想得通,江半夏的干爹是曹醇,曹醇又是上一任司禮監掌印跟前的紅人,兩人之間的齷齪恐怕說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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