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趴趴的繡鞋拋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范清雋根本沒想到江半夏會這么做,眼睜睜的看著繡鞋拍在他臉上。
范清雋目瞪口呆,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毫無半點溫柔可言,囂張跋扈到過分。
江半夏收腳盤坐回榻上,一副冷冷的表情,顯然是不高興,她松開手中的被子,坦蕩蕩的坐著。
“我不喜歡你這句話。”她道。
他的哪句話?提醒她守規矩?還是......
江半夏胳膊撐在身體兩側,烏黑半挽的頭發順著她肩頭垂落,她的表情是冷的,整個人包裹在一堆布料中,像一只張牙舞爪的貓。
“你管的有點寬。”江半夏繼而道:“我們只是同僚。”
范清雋突然笑了起來:“我們是同僚?”
用同僚來劃分他們之間的界限,或者說是別的。
從同僚的角度去看江半夏這個女人,她無疑是完美的,狠辣的行事手段和處理方法足以甩某些官員幾條街。
“你說的沒錯,我們只是同僚。”
江半夏笑了笑,不再說話。
“礦山的事情先不著急。”范清雋斟酌道:“目前暫時封城后,城外流民激增,據衙門來報揚州城外的流民發生過一次暴動,不少施粥的商戶損失慘重。”
“現在流民聚集的問題解決不了,后面不論籌多少糧食都無濟于事。”
受災最嚴重的就是沿河沿江的村莊城鎮,有些地方受災情況一般,還沒到活不下去,貪圖小利的人見著有免費粥喝又不用干活,紛紛蜂擁而至,擁堵城門,造成混亂。
他想向都司衙門借兵趕人,可話到嘴邊卻不能說出去,他是以什么樣的身份借兵?以按察使的身份借病?還是以個人名義?
如果是以浙江按察使的身份借兵明顯不妥,以個人名義借兵,他臉還沒大到能說服對方。
“只是解決調兵問題我能幫你。”江半夏將鬢邊的碎發捋至腦后:“但要如何使這些流民安分是布政使的事,我勸你和胡大人商量過后再做決斷。”
“畢竟,你不是撫臺大人。”
她有心勸誡,官場不是兒戲,做好本職很難,更何況范清雋管的只是刑名一類的事務,過多干預,只會讓人討厭。
“如此,就拜托你了。”范清雋不是個矯情的人,雖然他覺得江半夏過分冷漠又不像個女人,但對于江半夏本人的能力,他絕不懷疑。
杭州城外三十里地,謝緋等一眾人你追我趕的跑了三四天,雙方精疲力盡的停在河邊。
“他娘的,這群人是瘋了嗎?不就是咬死兩只雞用得著追我們三四天。”何喬倚抄著刀,露出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雖然現在糧食緊張,但真的沒必要為兩只雞上來要殺他們,中間他們想過要和解,結果對方根本不吃他們這一套,揮著大刀差點把前去講和的小郡王給砍了。
“哎!對面的好漢,我們停戰好嗎!”陸荇跑的雙腿發軟,面露苦色:“不就是兩只雞,爺賠你二十只!二...二百只也行啊。”
對方不聽也不應,捏著刀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兇狠的模樣嚇得他們幾個就只想跑。
“嗚嗚嗚,我們是不是攤上大事了?”孫璞欲哭無淚,他今年怎么這么慘!這些人看上去兇巴巴的,殺他們估計和宰小雞一樣容易。
“小郡王您說怎么辦?”何喬倚撇著嘴道:“咱們沖上去和這群人拼了?”十二文學網
“我們打不過。”謝緋說的是實話,對方全是孔武有力的大漢,他們上去硬拼純粹是給人添菜。
不過他還注意到一個細節,那就是這群人只是追著他們,但并未有其他動作。
難道只是想...打他們一頓?出氣?
謝緋使勁搖頭,試圖將腦海里奇怪的想法搖出去。
“你們...有沒有覺得他們很奇怪...”一直在抹眼淚的孫璞指著那群人顫巍巍的問。
“奇怪?是有點奇怪,追著我們不放,當然奇怪。”何喬倚切了一聲:“是個人都能看出不對勁。”
“不是...不是這個。”孫璞著急道:“是他們的口音啊。”
他雖然不是南人,但家里生意做到南邊,多多少少會點南邊的方言,剛開始急于逃命時聽這些人在后面喊,嘰哩哇啦的以為說的是方言。
現在停下來再聽,對方說的哪里是什么南音!
“我聽著...有點像北邊的方言。”孫璞不太肯定道:“還有點像...俺答話。”
常年生活在晉地,家里又是鹽商,他多多少少私底下有接觸過俺答人,口音上的區別細微,熟悉的人卻能聽出差別。
俺答人?
這是什么情況,何喬倚與謝緋面面相覷,兩人同時想到了河州的事情。
謝緋想到的是紅馬頭派人來找他算賬。
何喬倚想到的是江半夏同那什么俺答王孫之間的交易,如今兩三個月過去了,老大還沒弄出名堂,對方被騙惱羞成怒來報仇來了。
“我看,還是先跑吧。”何喬倚下意識的搓了搓刀柄。
北邊蠻子野,他還沒娶老婆,拼死劃不來。
四人相互對視,氣氛正緊張,大銅錢突然湊了上來,拱著大腦袋喵嗚喵嗚的叫著。
撒嬌的小模樣氣的陸荇拍了一下它腦袋:“都怪你,凈給我們惹事!”
銅錢委屈巴巴的半趴下來,仰著個大腦袋,圓溜溜的眼睛里寫滿了委屈。
這樣的毛絨絨,怎么能不讓人喜歡?愛貓人士謝緋趁機又擼了一把銅錢,他先是揉了揉耳朵,然后從頭頂開始順毛,順到一半,謝緋突然頓住了。
銅錢的脖子上好像有東西?
他忙去摸銅錢的脖頸處,但奈何皮毛太厚,摸不出是什么東西,于是叫來陸荇幫忙,兩人撥開銅錢脖頸處厚厚的皮毛,一枚金光閃閃的令牌赫然掛在銅錢的脖子上。
陸荇從未見過這種制式的令牌,看樣子像是俺答人的東西。
“似乎是枚調兵的對牌。”謝緋左右翻看,難怪那群人追著他們不放,可這令牌銅錢是從哪里弄來的?
謝緋想不通,何喬倚他們也想不通,銅錢再聰明也只是個畜生,他能知道這枚是干什么用的?
難道...難道是有人故意掛在它身上?可會是誰呢?
銅錢脾氣真的不好,除了他們幾個能摸能挼,別人一靠近它,它就會呲牙警告,想要讓銅錢乖乖聽話,除非是它——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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