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張狂的笑著,怨懟的眼神如同毒蛇一般惡毒:“你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你就是個孽種!”
江半夏低垂眼瞼,匕首被她輕而易舉的捏在掌心,金屬冰涼的溫度一點一點澆滅她自欺欺人的幻想。
“說夠了嗎?”她平靜道:“沒有說夠還可以繼續。”
鄭氏呆愣住,她沒想到江半夏會如此的平靜。
“沒關系,我不會介意你浪費時間。”江半夏粲然一笑:“畢竟滿足一個將死之人的愿望,我會十分樂意。”
鄭氏瞳孔微縮,鋒利的匕首正貼在她的臉頰之上,女人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冷的令人發顫。
她受不了這樣的恫嚇,梗著脖子喊道:“姓江的你有本事就一刀捅死我!”
江半夏對鄭氏的咒罵充耳不聞,她掏了掏耳朵道“很吵,我看你的舌頭不要要了。”
這句帶著不耐煩的話,很是起作用,鄭氏立馬住了嘴,她相信江半夏一定會說到做到。
“說說,你知道的,不要試圖說謊,我最討厭說謊的人。”江半夏坐回椅子,手中把玩著那柄鋒利的匕首,她用匕首仔細的在剃手指上的倒刺。
鄭氏蜷縮在地,顫巍巍的問:“你...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所有。”江半夏一字一句道。
鄭氏渾身一顫,知道此事避無可避,遂認命的閉上眼睛從頭說起。
這天夜里,沒人知道鄭氏和江半夏說了什么,第二天天剛亮鄭氏就被放了,隨后三天一切相安無事。
所有人包括鄭氏的兒子都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揭了過去,誰想第四天鄭氏自盡于家中,手中握著一副長命鎖,那副銀子所鑄的長命鎖上刻著四個字‘王喬百年’。
平常人家的長命鎖,所刻字樣無不是‘長命百歲’、‘喜樂平安’的字樣,鄭氏手中的這副長命鎖實在奇特,前去眼驗看的仵作嘖嘖稱奇。
‘王喬百年’引的是王喬遇仙的典故,能把這四個字刻在長命鎖上人,應該是個道家求長生的人,不過也太胡鬧了,哪有父母給孩子送上這樣的祝福。
這副帶著命案的長命鎖幾經輾轉落到了江半夏的案頭,她時常會去看這副長命鎖,默不作聲的模樣十分嚇人。
轉眼小雪已過,北風寒涼入骨,無數封信件往來于司禮監,收攏礦權后江半夏在東南地區的威望日益見長,頂著百戶的官銜實則掌著等同于指揮使的權利。
紅衣緹騎開道,騎著威風凜凜的高頭大馬,沐浴在權利中心的感覺讓江半夏忍不住再次去暢想未來,那個她希望的未來。
豐厚的礦稅暫時補上了江南賑災的漏洞,東北太平侯再傳捷報,趕在今冬第一場雪到來前大銘開了邊貿,無數牛羊珠寶涌進大銘,四處笙歌樂舞,仿佛整個人間都是盛世。豆豆盒
有人說人間其實是面顛倒鏡,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獄,有人笑就有人哭,窮人的淚不值錢,甚至連落下的機會都沒有。
江半夏看著城郊凍死的災民,心再次沉了下去,她也親身經歷過饑荒,可眼下的慘景讓她硬生生的閉了眼。
施粥的粥棚還在,可那些災民沒有等到喝粥,就已經凍死在寒冬的夜晚,地上到處坐臥著人,活人挨著死人,死人疊著死人,一片片到處都是。
入秋的時候擔心流民搶糧,三司衙門并巡撫商議將災民擋在了城外,這些災民再城外的路邊斜破上挖洞棲身,有賑災粥的時候喝粥,沒有就啃食草根樹皮維持生命。
數以千計的饑民聚集在城鎮附近,賑災糧一日趕一日減少,短短的三個月間,東南地區曾今富庶的江南就足餓死了八萬余人,光是杭州城外每天清晨就有上百具餓斃凍死的尸體被官府收集掩埋。
糧食極度緊缺,餓死和凍死這兩種情況下,有些人開始鋌而走險,盜取尸首,城外掩埋死尸的地方一到夜晚就被人刨開,尸體開膛破腹猶如被野獸啃食。
漸漸地開始有人出售這種‘肉’做的丸子,甚至一度成為災民們賴以生存的食物,這種慘無人道的悲劇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官府屢禁不止,私下里抓了這些人只能偷偷處死,不敢聲張,怕那些活不下去的災民徹底瘋了。
后來江半夏以雷霆手段抓了幾個做人肉生意的人,當眾施以酷刑才止住販賣餓殍肉的風氣,軍隊和災民之間的流血沖突,血洗了半個冬天。
“今天大約有多少人過來吃粥?”江半夏像往常一樣詢問施粥的衙役。
“回江爺,比昨日人少了點。”施粥的衙役搓著凍得通紅生瘡的手指,聲音抖道:“天太冷,好多人都沒能熬過。”
江半夏探頭看了眼鍋內稀到能照出人影的粥水,心下了然,恐怕糧倉要告罄了,糧食的消耗比她想象中要大很多。
“好冷,天這么冷,沒有避風保暖的地方人不得凍死。”緊跟其后何喬倚抱著胳膊不停的原地轉圈,被敖吉劫持后,他想盡辦法才從俺答人手中逃出,他回來后老大似乎越來越不待見他,他到底哪里出了差錯?
想著,何喬倚哎呦了聲,一頭撞上路邊的樹,惹得銅錢喵嗚喵嗚的叫了起來,似乎是在嘲笑他。
胖銅錢瘦了,是餓瘦的,往日油光水滑的皮毛失去光澤,整只銅錢神情懨懨,它頂著毛絨絨的大腦袋撒嬌似的蹭上江半夏的胳膊。
江半夏拍了拍銅錢的腦袋示意它走開,她現在的心情十分凝重,無力感油然而生。
京都,紫禁城。
北邊總比南邊冷,才過立冬就開始陸陸續續的下了幾場細雪。
這天也一樣,天色陰沉,眼看著要下雪,可慶文帝的心情并不受影響,他就是高興,終于看到自己的兒子成了親,在宮里高高興興的辦起了家宴。
一張檀木圓桌,上面鋪著厚實的蜀錦,慶文帝坐上首,下面依次按長幼尊卑落座,席上落座的都是他的兒子和媳婦。
“不要拘謹,就當普通家宴,在這張席上沒有君臣,只有父子。”慶文帝率先舉杯祝詞道:“朕話也不多說,先喝了這杯酒祝福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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