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橋一事之中,還真的不存在什么幕后黑手,一切都只是巧合。
春獵之后,溫老太爺與溫桓對阿蘅的關注變得更多起來,雖然沒有那么明顯的追問阿蘅,但總體給人的感覺是大不一樣的。索性白馬書院即將開學,他們的過多關注并未給阿蘅帶來什么負面影響,只不過是讓阿蘅與溫芙姐妹倆更加疏遠一些罷了。
阿蘅也不明白,席柔到底給溫芙和溫蓉灌了什么樣的湯,才能讓她們兩人對她的態度轉變的格外迅速,又是如此的僵硬。
這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院子里的小丫鬟們被常嬤嬤指揮著來了個大掃除,阿蘅再過兩三日就要住到溫家別院中去,府中的院子便會空下來,只會留下幾個丫環婆子看著院子,故而在離開之前,是需要好好整理一番的。
至少不能再像去年那般,臨到頭才發現有東西忘記帶,又指揮著人回城去拿。
常嬤嬤看著忙的熱火朝天的侍女們,以及滿布在空中的細小灰塵,便勸著阿蘅往別處走走“這兒灰塵太多,姑娘還是換個地方閑坐吧!”
阿蘅在府中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閑逛的。
一般像這種自家院子不好待的時候,她要么是去找溫三夫人說話,要么就會找其他幾個姐妹閑聊,只可惜她前不久才惹惱了溫三夫人,又與溫芙、溫蓉差不多到了絕交的地步,而溫菀的院子現在也不大好去,一時間竟然就真的是無處可去了。
青葉見阿蘅面色淡淡,就對她說“今天的天氣格外好,花園里的桃樹最近多了幾個小花苞,姑娘可要去看一看?”
“還不到三月,就已經有了桃花了嗎?”阿蘅疑惑的看向青葉,她對一些花花草草僅僅是抱著觀賞的心思,卻沒想著要了解更多,大概知道桃花是會在春天盛開,而且聽過那首‘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不過一直窩在自己的小院之中,確實是有些煩悶的,即便再過幾日就要出門去,可偏偏眼下等待的短短幾日就變的格外難熬起來。
許是府中花匠的手藝,又或者是桃樹的品種很是不同,阿蘅在花園中瞧見的是滿樹桃花,遠不是青葉口中的幾朵小花苞可以比擬的。
粉色的花瓣隨風搖落在地上,飄飄揚揚的模樣,很是喜人。
阿蘅在樹下站了許久,她依稀記得自家花園中所種植的花草樹木,在外人眼中都是極其珍貴的品種,而現在佇立在她面前的桃樹卻是再普通不過的模樣,與她在郊外見到的桃樹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也不能這樣說,區別或許還是有的。
人家那是十里桃林,到了她這里,卻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桃樹。
阿蘅是當真不記得這棵樹的來歷了。
她問起身后的青葉“我記得花園里的這些花樹大多都是祖父派人找回來的,那這棵桃樹呢?我怎么對它沒什么映像了,只依稀記得它就一直長在這里……”她的記性本來就不好,更何況她的腦海中現在滿滿都是溫如故的記憶,關于自身的記憶,反而是被壓到了腦海深處,輕易是記不起來的。
青葉侍候阿蘅的時間已經很久了,她恰好對桃樹一事很有映像。
那是她才到阿蘅身邊不久,阿蘅當年才六歲,隨溫桓外出游玩時,瞧見了郊外的一片十里桃林,頓時驚為天人,想要將桃林搬回自己家來。在溫桓告訴她家中沒有那么多能夠種植桃樹的地方后,就不得不忍痛放棄了先前的想法。
“……后來姑娘的想法被段家少爺還有二姑娘、三姑娘知道后,她們就合力從外面買回了這棵桃樹。二姑娘她們當初買回來的桃樹還是一棵小樹苗,經過府中花匠的多年靜心照顧后,才讓這棵樹長得這么大的……”
青葉是覺得桃樹能養得如此好,大半部分的功勞都應該歸在府中花匠的身上,沒有他們的精心照料,眼前的這棵樹早就因為關心太過的緣故而枯萎了。
在被提醒之后,阿蘅順理成章的想起了先前沒能想起來的事情。
她雖然被家人養的嬌氣了些,但內里并不是一個喜歡悲傷春秋的人,之所以會看中十里桃林,心中所想的也不過是花謝之后結出來的果實。每年到了桃子的季節,她都能吃到鮮嫩多汁的桃子,可好吃的東西,誰又會嫌多呢!
更何況在當年的阿蘅眼中,不管是爹娘,還是兄長,都不許她盡興的吃上一次桃子。
私下里,她便想著爹娘和兄長之所以能限制她,是因為買桃子花的都是他們的錢,倘若她能自己種出桃子來,那爹娘他們自然也就沒有能夠限制她的理由了。
有些過于天真的想法,幸虧不曾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除了深諳她想法的溫桓以外,其他人都以為她是看中了十里桃林的美景,又哪里會想到桃花謝后所結出來的果子呢!
青葉笑著說道“姑娘看今年的桃花開的多好看啊!”多看一看好看的桃花,就讓那些不高興的事情離姑娘遠遠的。
阿蘅還沒有開口,身后卻傳來一道柔弱的女聲。
“好久沒有見到阿蘅了,阿蘅也是來賞花的嗎?”
席柔站在不遠處,眉眼彎彎的看著樹下的小姑娘,心中卻道,雖然她是不大喜歡溫家四娘的,但溫四娘的容貌確實是沒得話說,尤其是此刻站在桃花樹下的模樣,乍一看竟讓人生出一種桃花仙子降臨人世的錯覺來,怪不得能讓段瑜之那般癡情。
好心情遇上壞的人,同樣也是會變壞的。
阿蘅看到席柔的那一瞬間,想到的是目前已經與她有絕交跡象的溫芙和溫蓉。雖然在溫如故的記憶中,她們最終是能夠看清席柔的真實面目,并且準備與她重修于好的,可在那之前的絕交也是真的。
因著溫如故的記憶,阿蘅是不想理會席柔,也不打算和她針鋒相對的,她是打從心底覺得沒有必要那樣做。
這會兒便冷淡的點了下頭,帶著青葉等人準備繞開席柔,往別處走走。
誰知在路過席柔身邊的時候,就見席柔忽然抬手整理了下頭發,手肘正好擋在了阿蘅往前走的路上。
也許她應該同管家說說,讓他將家中的青石小徑再拓寬一些,以免同時經過的人,會出現不必要的觸碰。
阿蘅的步伐突然一滯,她輕輕地吐了口氣,暗自忍耐了下來,又往旁邊走去,爭取和席柔擦肩而過的時候,不會真的觸碰到對方。
席柔卻晃了下手腕,露出腕間的紅珊瑚手釧,明明阿蘅是目不斜視的往前走著的,她卻偏要說阿蘅瞧上了她腕間的手釧。
“你也覺得這個手釧很好看嗎?”席柔眼中含笑的看向自己腕間的紅珊瑚手釧,又語帶歉意的對阿蘅說“只可惜這手釧是瑜之表哥相贈之物,而且我也很喜歡這個手釧,阿蘅應當知道君子不奪人所好的,這樣說是不大好,可是真的很抱歉,恕我不能將它割讓給你呢!”
阿蘅聽完她的話,很是茫然,有那么一瞬間,甚至不知道自己此身在何處。
她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居然會有人在青天白日之下來誣陷她,偏偏兩人身后的侍女在席柔說話之前都是低著頭的,誰也眉頭抬頭過。
人們總是喜歡先入為主。
有了席柔率先開口的那一番話,不論阿蘅是如何解釋,會真心相信她的人都不是很多。
換而言之,眼下的啞巴虧,阿蘅是吃定了。
阿蘅冷冷的看向席柔,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
席柔則是戀戀不舍的看著自己腕間的手釧,又看了眼阿蘅,遲疑的說“倘若……倘若阿蘅你真的很喜歡它的話……我……我也可以將它轉送給你的,誰讓我現在是……”寄人籬下呢!
最后幾個字,她特地將聲音壓得很低,即便身邊沒有人能聽清,但她們都能領會她的意思。
阿蘅臉色變得更壞了。
她冷聲道“我想要的東西,自然有我爹娘和兄長給我,還不至于去覬覦你的東西!”
丟下一句話后,阿蘅也沒了繼續閑逛的心思,就帶著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打掃庭院的人還在繼續忙活著,不過常嬤嬤猜到阿蘅不會在外面逗留太久,便先將書房給打掃干凈了,故而阿蘅回來后,看過院中繁忙的景象,便直接去了書房。
常嬤嬤見阿蘅氣鼓鼓的從外面走回來,進了書房后,還直接將房門給關上了,沒讓其他人跟著一起進去,就知道小姑娘肯定是在外面受了氣,又不想要遷怒到別人身上,才會關上門,自己一個人獨自生悶氣。
她看向門前滿臉都寫著茫然的青葉,招手將人喚到了身邊“你們剛才不是去花園看桃花去了嗎?怎么姑娘回來后,看上去好像很生氣,是路上遇到什么人了嗎?”
于是青葉便將路上碰見席柔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末了,她還疑惑的看向常嬤嬤“姑娘最不喜歡在手腕上戴東西了,早前的時候,夫人想要將祖傳的手鐲送給姑娘,都被姑娘直接給拒絕了。姑娘連祖傳手鐲都不想要,又怎么會看上表姑娘的手釧呢!”
紅珊瑚的手釧在一般人眼中或許是很珍貴,可放在姑娘的私庫里,那就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兒,哪里會需要讓姑娘舍了臉面去強求?
常嬤嬤面色一沉,自上次溫芙與溫蓉因為席柔的緣故,而與阿蘅發生爭吵之后,她就對二房的那位表姑娘很是不喜。也就是夫人和姑娘都心腸軟,不打算和那位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計較,卻沒想到她們不去找她的麻煩,她卻看不清形勢的找上了門。
門外的人在說些什么話,阿蘅并沒有過多的關注,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憑空跳出來的,關于溫如故的那些個記憶。
席柔現在戴著的紅珊瑚手釧,在溫如故的記憶中也曾經出現過。
不過在溫如故的記憶中,紅珊瑚手釧有兩條,一個是上品,另一個卻是殘次品。
彼時上品的那條被送給了席柔,殘次品的那條才是溫如故的,而且當席柔在溫如故面前炫耀她的那條手釧之時,段瑜之說出的解釋讓阿蘅忍不住想要冷笑出聲,然而那時的溫如故卻是欣然接受的。
段瑜之說席柔是借住在溫府的客人,他若是將殘次品的那條送給席柔,傳揚出去后,壞了名聲的只會是溫如故,他是為了溫如故著想,才會做出那般的選擇的。
溫如故是體諒他了。
但阿蘅只想找人揍他一頓。
夢中溫如故與段瑜之沒有娃娃親的事實并沒有傳揚開去,在大多數人眼中,他們倆人之間的關系,比段瑜之與溫芙姐妹倆的關系還要親密,所以段瑜之送她手釧,卻沒有給溫芙、溫蓉送手釧,也還是能說的過去的。
可橫欄在他們兩人之間的席柔又算哪門子的事!
一個一表三千里的親戚難道還比不上自小相處的表妹們么?
要么就一個不送,要么就都送到了,偏偏他卻要來個區別對待,還美名其曰是為了溫如故好,阿蘅這會兒是真的越想越生氣,就連先前在光天化日之下污蔑她的席柔,都沒有讓她像現在這么生氣過。
阿蘅站到書桌前,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胡亂畫出了個人形,就給貼到了一邊的墻上,接著又翻箱倒柜的找起了飛鏢。雖說人像畫的亂七八糟,誰也看不出原型是誰,但只要她自己心知肚明就好,現在還是玩幾把飛鏢,好讓她消消氣。
說實話,這會兒阿蘅已經不生席柔的氣了,因為她的滿腔怒氣都奔向夢中的段瑜之了。
就在她以為今天就這樣匆忙過去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躁雜的爭吵聲,中間還夾雜著幾道熟悉的聲音正在喊著她的名字,聲音中充滿了怒氣,仿佛她做下了什么不共戴天的事情。
阿蘅看了眼手上剛剛找到的飛鏢,又想想屋外的吵鬧聲,兩相比較之下,嘆了一口氣,將飛鏢和畫了人像的白紙都給放到桌子上,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她還是盡快將外面的事情解決了,這樣才能一心一意的發泄心中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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