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前來通報宴席即將開始,請段夫人出門時,她正與阿蘅說著話。
自縊身亡的人,不言不語時瞧著與正常人也沒什么區別,倒是比謝淮安他們血淋淋的模樣要更容易讓人接受一些。初春是乍暖還寒的時候,她穿著一件厚厚的綢襖,端坐在上位,有幾分像是廟宇中泥塑的雕像。
段夫人聽過下人的通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小葉紫檀佛珠被她戴到了手腕上,沒有繼續撥動。
蘭音在她身旁小聲的說著什么,阿蘅隔得有些遠,也沒有聽清楚。
段夫人頓了頓,抬頭看向了阿蘅:“……你覺得段瑜之如何?”
阿蘅愣住了,段夫人是段瑜之的親身母親,然而她對段瑜之的稱呼卻格外的冷漠,就仿佛是陌生人一般。
她想了片刻后,說:“他是您的孩子,雖說我后來與他并無來往,但想來他應當是很好的人。”她心中暗自咂舌,從前竟不知段夫人與段瑜之這對母子之間的感情并不好,生疏的宛如陌生人一般。
段夫人漫不經心的點點頭:“我的孩子自然是很好的,你和段瑜之男女有別,沒什么來往就不要再來往了吧!”她揮了揮手,“我這個做干娘的,也沒什么好東西給你,等會兒宴席之上就送你一份薄禮。”
“不管這份禮是否合你心意,你都幫干娘做件事吧!你們白馬書院背面有個寺廟,廟里燈樓的西北角有一盞蓮花燈,以后你記得逢年過節都去添些燈油……”
阿蘅覺得段夫人的話有些沒頭沒腦的。
她們一起從偏僻的小院朝著舉辦宴席的院子走去,彼時院中已經來了許多的人,就連在迎客院歇腳的溫三夫人等人這會兒也已經到了宴席上。
不過阿蘅與段夫人還不是最遲的。
等阿蘅與段夫人都已經在宴席上落座,段瑜之才帶著席柔姍姍來遲。
這兩個人走到一塊兒去,顯然是讓很多人都感覺到了意外。當然,阿蘅是早有預料的,并沒有因為這兩個攜手而來的‘公子佳人’就生出其他的心思來。
阿蘅走到溫三夫人的身邊,在溫三夫人疑惑的眼神中,將自己在段府中的所見所聞都給說了出來。
溫三夫人皺著眉頭:“……我早就說過那姓段的家伙并不可靠,偏她不肯相信。”
抱怨的話也只說了這一句,然而溫三夫人的心里卻已經打定主意,等生辰宴結束之后,還得再同段夫人好好說上一說。雖說大多數人都是勸和不勸分的,但溫三夫人是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好友受苦,還憐憫的勸對方繼續忍受下去。
有什么合該忍受的,明明應該及時止損才對!
她本是想要與阿蘅再打聽詳細一些,然而主位上的段夫人已經開始同其他人說起話來,溫三夫人只好暫時停下來,將事情往后推了推。
今朝對女子的束縛并不多,然而正式舉辦宴席時,因著男賓與女眷很少能說到一塊去,故而大多數的宴席都是分成兩塊的,一邊是招待男賓,另一邊用來招待女眷。像段瑜之這樣的少年人,本應該是到另外的院子去招待男賓,卻不知為何出現在了女眷這一邊。
阿蘅瞥了眼坐到段夫人身旁的席柔,覺得自己應該是知道原因了。
她的視線從席柔身上一掃而過,并沒有將人放在眼里,她這會兒更好奇的是段夫人。
段夫人說她要送她一件薄禮,卻又沒有說清到底要送些什么,這可就讓她很是好奇了。
席柔是坐在段夫人的右邊,段瑜之就坐在了段夫人的左邊,兩人恰好將段夫人夾在了中間。段瑜之注意到了阿蘅一閃而過的目光,心中有些茫然,約莫是許久未曾見面的緣故,他今日見阿蘅,無端的就生出了茫然之心,只覺得在自己不知不覺間,從前的小姑娘就已經長成了他不認識的模樣。
偏偏他還很喜歡這樣的小姑娘。
雖然人家姑娘已經不再喜歡他了。
段夫人看著滿園的來客,用帕子捂住嘴角,輕輕的咳嗽了兩聲,白凈的帕子被她捏在手心里,將上面沾染的血跡通通掩蓋起來了。身旁的兒子明明聽見她的咳嗽聲,卻連頭也不回,只顧著同姑娘家說話,兩人隔著一個她,倒也能聊得很是起勁。
她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果然是不應該對他有什么期待的。
“諸位,請聽我一言。”段夫人直接站起了身,滿院的喧囂在她一聲之后轉為寂靜無聲,她停頓了一下說,“我嫁入段府也有數十年的時間,平日在管理府中大小事宜之時,一向是盡心盡責,然人之精力終究是有限,更何況我的身體這些年來,已經是大不如從前,恐是死期將近。”
“只是這臨死之前,唯有膝下獨子最讓我放心不下……”
說話間,段夫人看向了溫家人坐著的那一小塊地方,誰也說不清她這會兒看著的人是誰。
溫三夫人心中咯噔一下,險些就直接站起了身,盡管她已經努力壓制著心頭的諸多情緒,但面上還是不自覺的透露出了幾分不甘不愿來,雖然外人看不出來,但像阿蘅這樣的自家人還是瞧的清清楚楚的。
阿蘅也有些心慌。
但轉念又想到段夫人說了是贈她薄禮,想來應該是不會害她的,便稍微放了點心。
她在桌下伸手拽住溫三夫人的衣袖,輕輕的扯了兩下,又小聲的勸了一句,這才讓溫三夫人沒有太過失態。
段夫人與溫三夫人相交多年,自然也是瞧出了溫三夫人此刻的不情不愿,她嘴角微微上揚,眼中也帶上了些許的笑意,只是笑意轉瞬即逝。
她的視線從溫三夫人身上轉到了她左手邊的溫二夫人身上:“瑜之尚且年幼,娶妻生子本應該是到弱冠之后,然而我恐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只想在此之前先將他的婚事定下來。”
“阿姐何至于此?”溫二夫人自幼同段夫人姊妹情深,雙雙嫁人之后,這份情誼也不見得淡薄多少,反而因為兩家路近的緣故,還有加深的跡象。
她聽見段夫人的這番話,首先想到的卻是段夫人的身體:“月前我來拜訪阿姐時,恰逢府上的大夫來給阿姐看平安脈,那時府醫還說阿姐身體很好,現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阿姐怎么就認定自己要不好了?”
溫二夫人一邊問,一邊看向了段夫人身側的段瑜之,眼神中充滿了懷疑。
莫不是段瑜之想要同她家的姑娘結親,才在段夫人面前弄乖賣巧,引得段夫人說出這般示弱的話,連一貫的原則都不要了,只為了能讓他達成心愿,就甘心在眾人面前扯謊。
心下的諸多猜測,每一個都指向了段瑜之。
段瑜之不懂溫二夫人怎么忽然用那樣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他聽過段夫人的話之后,就不自覺的看向了阿蘅。
他還記得阿蘅在認干親之前,外面的許多人都以為他和阿蘅是定了娃娃親的,這會兒母親特地看著溫家人的方向說出這般話,莫不是想要讓他與阿蘅再續前緣。
若當真如此,那他大概是會十分開心的。
在溫二夫人怒瞪段瑜之,段瑜之卻期待著看向阿蘅的時候,段夫人又開口說話了。
俗話說,語不驚人死不休。
段夫人此刻恰好就印證了這么一句話。
她沒有同溫三夫人說話,而是繼續對著溫二夫人說:“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月前與現在也是不一樣的。”
語罷,又道:“我先前也問過孩子們的意思,只是小姑娘的母親今日還留在府中,未曾來參加宴席,可你也是她的長輩,我在這里同你說一聲,你回去后幫我再問問阿柔母親的看法。倘若她愿意的話,我們就將兩個孩子的婚事先定下來,等到了歲數再成親。”
是阿柔,不是阿蘅嗎?
溫三夫人眨了下眼睛,她應當沒有聽錯段夫人的話,心下有些詫異,忍不住看向身邊的溫二夫人,想要看看她會說些什么。
同一時間的段瑜之也有著相同的疑惑。
他本以為段夫人會替他向阿蘅求親,畢竟母親是知道他對阿蘅有多特殊的。盡管這兩年來,阿蘅還在因為過去的事情而疏遠他,但他相信他在阿蘅心中仍然是最特殊的,也沒有人可以代替他在阿蘅心中的地位。
前兩年他出現在阿蘅面前時,阿蘅對他總是愛答不理的,遠遠看到他的身影就會馬上避開。可是最近一段時間,阿蘅再也沒有遠遠的避開他,雖說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但他知道那是阿蘅想要同他和好,卻不知如何開口,才會出現那樣糾結的神色。
段瑜之在私底下都已經打算好了,就準備在母親的生辰宴中,想辦法同阿蘅近距離說上兩句話。
也不需要阿蘅去找臺階下,他自己先湊到阿蘅面前去,也好全了阿蘅的面子。
卻沒想到他的諸多打算,全都因為段夫人的這番話而落空了。
他也不是說席柔不好,畢竟在阿蘅不愿意搭理他的這段時間里,也只有席柔愿意在他面前同他說說阿蘅,只是阿蘅因為不喜歡他的緣故,連帶的席柔在阿蘅面前也說不上話。
席柔是個好姑娘。
但她并不是段瑜之希望的那個人。
段瑜之將視線從阿蘅身上收了回來,轉而看向了一旁的席柔,他想著席柔是知道他有多在乎阿蘅的,所以她應該會反對母親說的話吧!
席柔驚訝的看向了段夫人,她在此世醒來,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嫁給段瑜之。她原本還以為這種想法會很難以實現,誰讓段瑜之還有個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馬呢!
果然是她平日里的努力并沒有白費,這才將段瑜之的心思從溫家四娘轉到她的身上了么!
在場的其他人或許只注意到段夫人的后半句話,而席柔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前半段上,段夫人問過了‘孩子們的意思’,可席柔還沒有單獨面對過段夫人,所以這里的孩子大概說的是段瑜之吧!
想到這里,席柔忍不住高興的看向了段瑜之,誰不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夠得到回報呢!
只是這一眼卻讓她看到了段瑜之的不情不愿。
她是怎么回事?
不是明知道他很在意阿蘅的嗎?
怎么還不拒絕母親的話呢?
段瑜之放在桌下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他眉頭皺得緊緊的,沒有聽到自己想要聽的話,反而看見了席柔在對他笑,心中對席柔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絲不喜來。
段夫人可沒有注意到身旁兩個孩子的想法,或者可以說是知道,但是并不想搭理。
她笑著輕拍了下段瑜之的肩膀:“瑜之長大了,成家立業雖然還為時尚早,但早些準備起來,也不是什么壞事。”
段瑜之看著自家母親溫柔的笑臉,怔住了。
說來也好笑,他明明是母親唯一的孩子,可這些年來,母親對他是越來越冷漠了。尤其是近兩年來,母親甚至不愿意讓他上門請安,似乎看到他的臉就會讓她感到不開心。別說是母親溫柔的笑,他連母親的面都很難見到的。
也就是這么一個幌神,讓他錯過了拒絕的最佳時刻。
他回過神時,段夫人已經自然而然的說起了下一個話題。
段夫人對溫三夫人說:“早前你顧忌著姐妹情誼,又知我為了那個早逝的女兒傷透了心,這才讓阿蘅認我做干娘。阿蘅是個好孩子,逢年過節也都惦記著我,三不五時的也會到我面前請安,只是人的心就那么一點大,能被放在心尖尖上的卻只有一個。”
“你是阿蘅的干娘,她惦記著你,也是應當的。”雖然不知道段夫人突然提起阿蘅是什么意思,但聽她話中話里都在夸著阿蘅,溫三夫人的態度便也溫和了起來。
反正她是不會貶低自家小姑娘,那就順著段夫人的話往下說就是了。
段夫人笑了下,也只有一直被寵愛著的人,才不會像她這樣移了性情,心中的悵然也只是那么一瞬間。
她又看向了阿蘅:“可是阿蘅,你待干娘越好,干娘就更是想念你無緣得見的姐姐,總想著我的女兒倘若還活著,又該是什么樣的光景。我時常會夢見那孩子哭著問我,娘親你有了很喜歡的女兒了,那我呢,你是要忘記我了嗎?娘親,我只有你一個娘親,你可不可以也只有我一個女兒……”
她說著說著,忽然就落下淚來。
“是我對不住阿蘅,先前是我求著你娘讓做我的干女兒,可這會兒想要退了這門干親的人,也是我……”
“可是,叫我怎么舍得讓我家的小姑娘哭的那么難過呢?”
生辰宴的主人忽然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在場的其他人也都沒了笑鬧的心思。
段瑜之看著母親哭泣的模樣,心下卻無端的生出其他的想法來。倘若母親能將剛才的兩件事情顛倒一下順序就好了。
目前對早逝的妹妹始終心懷愧疚,不愿讓其他人占了妹妹的身份,便也不想讓阿蘅做她的干女兒。如果母親先說了這件事,再提起他的婚事,那他興許還能爭上一爭,他若是能將阿蘅娶回家來,阿蘅是母親的兒媳,還是母親的義女,只是名義上有所不同,最后不都還是在母親的身邊。
可惜已經說出口的順序,是再沒辦法改變的。
阿蘅在眾人的靜默中抬起頭來,看向了主位上痛哭著的段夫人,她哭的很認真,就是那種旁人見了都知道她在悲痛欲絕的那種痛哭,然而不錯眼的看著她的阿蘅,有那么一瞬間是看見了段夫人嘴角一閃而過的笑,似嘲諷,又像是不屑一顧。
于阿蘅而言,段夫人今日說的這兩件事情,竟然都算是好事情。
她從前就想過段瑜之若是喜歡席柔的話,那他們兩人雙宿雙飛就可以了,又何必還將她拉扯到他們二人中間去,沒成想段夫人今日就替她實現了愿望。剩下的解除干親的關系,對阿蘅來說,也是一件好事的。
如果往后的事情還會是溫如故記憶中的走向,那么段家的人最后肯定還是會投靠到害死她父母兄長的幕后兇手的麾下,阿蘅是不愿意再像溫如故那般認賊作父的。
心里就算已經樂開了話,在明面上她也是不能表現出來的,阿蘅抿了下唇,不確定自己應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面對現在的段夫人,便小聲的說:“您也說了,我認您做干娘,本來就是為了寬慰您的,倘若我不做您的干女兒,會讓您更高興些,但當然還是隨您的意愿的。”說著場面上的話,阿蘅卻覺得自己很是虛偽。
大概已經成了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那種人。
可段夫人卻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光:“阿蘅是個好孩子,只可惜我們之間的緣分太淺薄……”
阿蘅低下頭,她現在滿心愧疚,還是不要在人前露出端倪的好。
段夫人雖然在生辰宴上如愿以償了,但生辰宴的氣氛到底還是受了影響,再沒有先前那么多的歡聲笑語,就連戲臺上的人唱著的戲也都是再正經不過,連一句逗樂的詞都沒有出現。
女眷這邊發生的事情,并沒有影響到男賓那邊。
不過溫三老爺在接過段老爺一次次敬過來的酒后,看了眼跟在自己身邊的溫桓,又看向身后空無一人的段老爺,問:“瑜之今日是有事出門了么,怎么還沒有過來?”
男女同席的事情在今朝并不是很罕見的事,但若是主家已經提前開了兩個地方的宴席,一邊用來招待女眷,另一邊用來招待男賓的話,那男女肯定就是要分席而坐的。除了像溫檸那樣還不知世事的小孩子以外,算得上半個大人的段瑜之等人自然是不應該在女眷那邊逗留的。
段老爺緊了緊手中的酒杯,朝溫三老爺笑了笑:“瑜之許是去給他母親送生辰禮,就被留在那邊說會兒話吧!不過他總是待在女眷那邊,確實不大像話,總也該出來和同齡人討論討論學問的……”
他又笑著數落了段瑜之兩句,轉而吩咐下人去女眷那邊將段瑜之給找過來。
溫三老爺是上門做客,并不是來尋仇的,說起段瑜之的時候,也注意著音量,并沒有讓旁的人聽見。
段老爺承了他的這份情,舉起酒杯,邀他一起喝酒。
卻說段瑜之在女眷那邊見到了段老爺派過去的人,心頭一動,忽然就想到他的婚事除了母親能做主以外,父親也是能說得上話的。倘若他能勸服父親替他向阿蘅提親,那他的未來妻子是不是就可以換一個人呢!
他雖然也瞧見了暗自歡喜的席柔,但這會兒要讓他在席柔與阿蘅中間選擇一個人的話,那他肯定二話不說的選擇阿蘅的。
段夫人見段瑜之準備往男賓那邊去,瞇了下眼睛,朝旁邊招了招手,戴著木質面具的蘭音就從暗處走了出來。
她吩咐著蘭音:“你送瑜之去老爺那邊,也將我的話同老爺說上一遍,就說我自知時日無多,便想要為瑜之選上一個稱心如意的妻子,阿柔這孩子交友廣泛,在外的名聲也很好,最重要的是她與瑜之也合得來。若是讓她做瑜之的妻子,我也能放心不少……”
蘭音擋在了段瑜之的去路上,將段夫人說的話一一記下后,才跟著段瑜之一起往男賓那邊去了。
路上,段瑜之對蘭音說:“蘭音姑姑,娘親吩咐你的話,可以等宴席結束之后再同父親說嗎?我的親事也不是特別著急,沒必要大庭廣眾之下宣揚的四處都是……”實際上,他只是想先同段老爺商量一番,能夠勸服段老爺那就再好不過了。
蘭音沒說話。
段瑜之以為她是默認了,心里還挺高興的。
然而他們才走到男賓的院子門前,蘭音就站在門口嘚啵嘚啵的將段夫人說的話重復的一遍,偏偏蘭音的那個破鑼嗓子是難聽了些,但嗓音是格外的大,院子里的人權都聽的一清二楚,段瑜之再想說些什么,也都是于事無補的。
溫三老爺在蘭音開始說話之時,就提起了一口氣,等蘭音說完,他才放松下來。
幸好段夫人看中的不是他們家的阿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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