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帶著青葉與青蕊去了謝淮安找到的那家食鋪,在里面見到了裴音。
裴音聽聞阿蘅有事相求,心中很是不解。
在前些年的時候,裴將軍因為聽從了阿蘅的一番話,回京的路上稍微停頓了一段時間,因而也避開了死劫。然而裴將軍在城外官道上歇腳之時,又遇見了突然昏厥的阿蘅,他將阿蘅送回家以后,溫家的人雖然沒有從前那般排斥他,但也因此光明正大的說著對裴將軍的不喜。
如果說從前溫裴兩家甚少打交道,是他們沒有明言,卻心照不宣的一件事,那么后來就直接成了對外的態度。
光明正大的很。
就連皇宮里伺候著的下人,都知道他們兩家之間表明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
他想著阿蘅從前說的話,以為小姑娘心中雖對他是友好的,但顧忌著家中的長輩,往后也是不會再刻意出現在他面前的。誰知小姑娘竟不知在何時就學會了陽奉陰違來。
阿蘅才在房間里坐下,外面時刻侍候著的店小二就已經將飯菜陸陸續續的送了上來。
美食在前,其他已經可以預料出結果的事情,自然也就可以先放在一邊的。
待到酒飽飯足之后,阿蘅抬手蹭了蹭自己已經通紅了的臉頰,她以前沒有喝過酒,但送菜上來的店小二并不知道這件事情,謝淮安也忘記痛對方仔細囑咐,阿蘅在吃飯之余,端起面前的小杯子喝了一小口,臉上的顏色在一瞬間就變得鮮明的很。
她的酒量并不好,但酒品還不錯。
不哭也不鬧,就乖乖的等著對面吃飯的兩人放下手中的碗筷,這才捧著店小二新送上來的茶杯,小小的抿了口解酒茶,味道自然算不上好。
阿蘅皺了下眉頭,小聲的同裴音說著話:“……我有些事情想要擺脫你,不過你要是覺得不好辦的話,也是可以直接拒絕的。大不了,我就再去想想其他的辦法,有誰不是說過辦法總比困難多的……”
酒意沖頭,讓人思考問題的方式也變得直接多了。
她說了半天,只一個勁的勸裴音不要因為交情就胡亂答應東西,連具體的請求都還沒有說出,就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打算。
阿蘅能夠真心信任的人,真的算不上多。
謝淮安或許能算一個。
但阿蘅能信任他,那是因為種種巧合的作用。
最初的時候,阿蘅只想著謝淮安命運多舛,年紀輕輕就已經葬身水底,且她和謝淮安之間還有某種因果,畢竟是她派人將謝淮安從水底撈了出來,讓他能夠入土為安的。后來相處的時間長了,謝淮安又幫了她許多次,阿蘅才漸漸將謝淮安當做了自己人。
現在對面的人從謝淮安變成了裴音,阿蘅的信任就沒那么容易付出了。
至少在溫如故的記憶中,阿蘅曾在兄長的身邊見過謝淮安,雖說那時她與他并無交流,但知道有那么一個人。而裴音只在那年的元宵節出現過,或許還得加上祖父書房里的那一次見面,可除此之外,就當真是再無其他。
阿蘅也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溫如故記憶中的來,否則她根本就不用去想著改變自家爹娘與兄長的死劫了。
但她還是沒有那個底氣,認為裴音真的會為了她的事情而四處奔走。
在阿蘅無端沉默的這段時間里,謝淮安看了眼神游天外的阿蘅,想了想,就幫著阿蘅同裴音解釋了一下。
“……我哥與溫桓兄長已經定下明年春日外出游學的事情,預計會從溧水乘船而下,恰好阿蘅與我都聽說過溧水之上有水匪,雖說前些年朝廷已經派兵清理過一次,但多年過去了,溧水之上似乎又聚集了另外一群水匪。”
謝淮安對裴音笑了笑,說:“阿蘅聽說溫桓兄長要出遠門的消息后,就很擔心他的安危,她本是打算勸溫桓兄長另改出門的時間,是我同她說到了你,她才想著請你幫忙找一找明年要外出練兵的武將,希望能勸說他們將練兵的地點改成溧水……”
混跡在溧水之上的水匪,自然不會是什么心慈手軟的人,但那些水匪也不是喜歡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通常他們打劫的對象都是過往的商船,或者是一看就很富裕的船,似溫桓他們這樣的一群窮書生,按理說,是不會有水匪去刻意將目標放在他們身上的,除非他們自己在人前露了富。
可像溫桓與謝淮寧這樣自小學著官場哲學長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會做出那些沒腦子的事情來。
所以謝淮安初聽聞阿蘅的想法時,就感覺有意思不對勁,回去細細琢磨后,才想到水匪應該不會刻意去打劫窮書生,只是阿蘅的一番好意,他也沒必要替其他人拒絕,便也幫著一起想著解決問題的辦法。
裴音愣了一下,沒想到阿蘅還真的是有事要找他幫忙。
他連一點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留給自己,就直截了當的答應了下來。
等阿蘅回過神的時候,裴音已經在同謝淮安商量著要什么時候請相識的武將帶著人去清理溧水上的匪患了。
瞥見阿蘅迷惑不解的模樣,裴音忍不住輕笑一聲。
笑容轉瞬即逝,因為他忽然想起來阿蘅找他的原因了,小姑娘是因為擔心她兄長的安危,才會不顧被爹娘發現的風險跑過來找他幫忙,她對溫桓是真的情深意切了。
可明明他也是阿蘅的兄長,阿蘅卻從不會在無事的時候找他,只會在有事要幫忙之時,求上門來。
阿蘅將裴音在短短時間內的臉色變換看的是清清楚楚,房間里就他們三個人,在她回過神來之前,裴音還和謝淮安有說有笑的,惹到他的人肯定不會是謝淮安,也不大會是其他人,排除其他不可能的結果之后,剩下的自然也就阿蘅這么一個人選。
就是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哪里招惹到裴音。
難不成是因為她想要請裴音幫忙的事,可她剛才雖然在發呆,但也依稀聽見裴音答應幫忙了呀!
總有人說‘女人心,海底針’。
可阿蘅卻覺得這范圍怎么能只局限在女子身上,其實很多男子的心思也很深沉,讓人捉摸不透的。
就在阿蘅先一步挪開了視線,準備說一些場面話來緩和一下氣氛的時候,裴音終于開口了。
他輕聲感嘆一句:“阿蘅對你兄長還真的是沒話說,我也很想要一個阿蘅這樣的妹妹呢!”
阿蘅抿了抿唇,沒想到居然有人會認為她是一個好妹妹,讓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是好了。
“我其實一點也不好的……”
她低下頭去,腦海中再度浮現出溫如故的記憶,倘若她當真是個好妹妹的話,就不會做出那種認賊作父的事情,也不會在四年之中,連兄長的墳前都沒有去過一次。
謝淮安頓了頓,他被裴音的話給嚇了一跳。
當初裴音信誓旦旦的和他說阿蘅是他的妹妹,現在聽了裴音的話,他險些要以為裴音準備直接說出真相。
但謝淮安仔細打量了一下裴音的臉色,見他表現的仿佛真的只是隨口那么一說后,稍微放下了點心,然后就瞧見阿蘅略顯垂頭喪氣的模樣。
他有些不明白阿蘅這又是怎么了。
“說起來,我哥和溫桓兄長他們定下的離開時間是在元宵節之后,若是去找相熟武將說情的話,他們大概會在什么時候去剿匪,是在年前,還是在年后呢?總不能拖到我們離開之后吧!”
謝淮安丟下了一連串的問題,成功的轉移了裴音的視線。
他們又將裴音認識的武將全都羅列了出來,在里面找出了一位姓李的參將,這人的官職算不上太高,但背地里有靠山,手下還有一群兵,恰好與裴音關系也很好,對裴音來說,是最好說話的一個。
“現在離過年也就是幾個月的時間了,他們當兵的人也是要過年的,就算是要外出試煉,也應該是會拖到年后的。”裴音想了想,對謝淮安說:“我盡量勸他們能早點出兵,如果運氣好的話,應該是能在元宵節之前將剿匪的事情全都完成的。”
這邊的裴音已經做下承諾,阿蘅自然也就等著這個承諾的實現。
時間的流逝總是匆匆忙忙的。
等阿蘅收到謝淮安送來的信件時,京都已經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細碎的雪花飄落到地上后,就融化成了一小灘的水跡。
阿蘅因為溫如故的記憶,是不大喜歡冬天的。
一到了冬天,她便窩在自己的小院中,輕易不肯出門的。
謝淮安送來的信件中,說的全都是裴音的事情。
據說裴音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充分運用了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花費了將近月余的時間,才將那位李參將給勸服了,還順便確定了李參將出兵的時間。
這也算不上什么軍事要秘,但也不是能輕易說給旁人聽的。
只不過阿蘅是提起請求的人,自然不能算在旁人的行列之中。
阿蘅將謝淮安送來的這封信小心的鎖在了自己的小木匣里,臉上難得的露出了個笑容。
將信件交給阿蘅的青葉忍不住看了眼阿蘅,心下好奇謝淮安寫了些什么東西,竟能讓她們一到冬天就很是不開心的姑娘展了笑顏。
她才多瞥了兩眼,就被站在阿蘅身邊的青蕊給瞪了。
從阿蘅房間離開后,青蕊才伸著食指點了點青葉的額頭:“你呀!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姑娘說給你的事情,你才能去打聽,姑娘沒準備和你說的事情,你是連看都不能看的,怎么總是記不住事情呢?”
青葉討好的笑了笑,沒說話。
人有好奇之心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再說了,她也只是多看了兩眼,連話音都沒有一個的。
阿蘅依舊是不大喜歡元宵節,但這一次卻是掰著手指頭,數著日子,一天天的等著元宵節的那一日。
謝淮安在信中又說到那位李參將,對方已經確定了要在元宵節之前發兵,正如裴音所說的那般,等到元宵節之后,剿匪的事情差不多就能告一段落的,阿蘅自然也就萬分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比元宵節更先到來的,是當今圣上的雷霆之怒。
而這怒氣的起因也正是因為李參將的這一次剿匪行動。
朝廷的官兵所用的武器都是出自工部,遠在邊關時刻要防備著外敵入侵的官兵們,次次都在催促著工部多送一些武器,然而工部時常會將事情給推脫到戶部,說戶部沒有給他們批研制武器的銀兩,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似李參將這般在京都任職的武將,連帶著下面的官兵也都不缺新制的武器,但他們不缺,并不代表別人也不缺。
李參將帶著人在溧水上巡視,不出兩三天就發現了水匪的蹤跡,等他們把水匪的老巢都給找出來后,就是真正開始動手的時候。
這一動手,自然也就發現了不對勁。
水匪所用的武器竟然不比李參將他們的差,里面領頭的那一個所用的九環大刀甚至比李參將手中的紅纓槍還要好,這就很值得深思了。
溧水上的匪患清繳干凈后,李參將又帶著人摸到了水匪的老巢,將里面的一應物件全都抄了干凈。
他的運氣說好也不好,說不好也挺好的。
明明是奔著老巢的金銀財寶去的,誰知李參將不過是不小心絆了一跤,竟然還給他們估摸出了一間密室,水匪里的頭頭在密室里藏了不少的東西,甚至還有他與朝中重臣來往的書信。
只不過兩方的人都比較謹慎。
信件上的字跡是最沒有特色的館閣體,想要憑借一手自己來認人,顯然是行不通的。
除此之外,他們在信件上所用的稱呼都是化名,然而這還說不上是困難。
李參將帶著那些書信,還有從水匪手上搶下來的九環大刀,帶著刻有工部印記的武器回了京都,直接將事情全都捅到了皇上的面前,這才有了當今圣上雷霆震怒的一回事。
阿蘅心中憤憤然。
她早就知道當初的幕后之人是不會因為一次清繳就不往溧水上安排人手了,現下看來,還是她猜對了。
就是不知道那位和水匪勾結在一起的朝廷重臣又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又是怎么心安理得的任由水匪亂殺無辜的呢!
或許,他根本沒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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