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瑜之先前在溫府時,迷迷糊糊間就曾將青悅錯看成了阿蘅,等將人接進府中后,細看之下,更是覺得相似。
他這幾日連書房都很少去,大半的時間都逗留在青悅的院子中。
從前給阿蘅買的那些沒能送出去的衣裳首飾,全都被搬到了青悅的院子里,段瑜之讓青悅按照阿蘅的習慣裝扮好,也不需要她再多做其他的事情,只需乖乖的坐在半掩著的窗戶邊,而他就站在窗外看著青悅的側影,仿佛就看見了阿蘅。
擺出了一副最是深情不過的模樣。
有沒有騙到旁人,尚且不好說,但他自己顯然是已經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
一連半個月的時間里,段瑜之都站在院子里看著青悅的側影,時間久了,心中約莫也有了其他的想法。
他輕聲問著屋里的青悅:“……你先前在溫府之中,可知道阿蘅,她是溫家三房的姑娘,素來不喜與外人打交道,也不知她在府中與其他姐妹相處的可好?”
青悅想了想,說:“四姑娘與二姑娘和三姑娘應當是相處的很好,我聽其他的小姐妹說過,前些日子姑娘們還時常一起出門參加宴會,每次回來都是有說有笑的,所以她們應當是相處的很愉快吧!”
她小心的在軟凳上挪動了下身子,正面對上了段瑜之,又道:“少爺是想問四姑娘的事情嗎?”
只要不是眼瞎心盲的人,被段瑜之這般要求了小半個月,都應該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若是換了旁人,定然不敢直截了當的問出來,可青悅本就對段瑜之無所求,這會兒說話間也就少了一股子小心翼翼的味道,不過段瑜之卻沒有注意到這些。
阿蘅與他已經惱了有一些年頭了,溫芙與溫蓉是不愿意同他說起阿蘅的事情,早些時候席柔還住在溫府之中,他倒是可以跟席柔探聽一下消息。只是溫府的下人被整治過后,嘴巴格外的嚴,現在席柔又已經嫁到了段府之中,他已經沒有其他渠道可以探聽阿蘅的消息了。
此刻在他面前的青悅,雖說往日不是在阿蘅身邊服侍的,但總比什么都沒有,要強得多。
段瑜之想著青悅如今是他的侍妾,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上,說話間不由得也隨意了一些。
他對青悅說:“你之前不是溫二夫人院子里的丫環么,這般說,難不成你還知道阿蘅的事情?”
青悅低頭,小聲的說:“我有個小姐妹是溫三夫人院子端茶的丫環,她曾對我說過一些四姑娘的事情。”
聞言,段瑜之立刻看向了青悅,追問道:“她都說了些什么?”
“是很普通的事情。”青悅抬頭看了眼段瑜之,似乎不太理解他為何如此激動,頓了頓后,才接著說道:“說是桓少爺游學回來,溫三夫人忙完了桓少爺的婚事,就要準備給四姑娘定親了……”
“定親?她要和誰定親?”
段瑜之說話時,眼睛都紅了,直直的奔向了青悅半倚著的那扇窗,一手按在了窗戶上,另一只手急急地抓住了青悅的肩膀。
青悅像是被嚇到了,整個人都顯得縮手縮腳的。
心中卻冷笑著,她們姑娘要和誰定親,又和眼前的這人有什么關系!
明明都已經成了親,卻還纏著她們姑娘不放,也不知道他從前讀的書是不是全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段瑜之還想要繼續追問下去的,可青悅嚇的不說話,另一邊的段老爺也越過了門口的護衛,直接闖了進來。
青悅住的小院并不大,一間正房兩間偏房,外加一個空空蕩蕩的院子,只站在院門口,就能將整個小院全都納入眼底。
故而段老爺才進門,就看見了正和青悅拉拉扯扯的段瑜之。
雖然那頭的段瑜之是認真的想要盤問青悅,只是一個在屋內,一個在屋外,遠遠的看去,不像是在盤問,反而更像是在調情,反正在段老爺眼中是不大正經的。
他運了運氣,想要平緩一下心情,但一抬頭就是段瑜之做出的‘不堪入目’的動作,再好的脾氣也是控制不住的。
更何況,他的脾氣本來就算不上好的。
段老爺縱然已經是氣到了極點,心中也還記得面前的人是他唯一的子嗣,只黑著臉將人叫走了,沒有當場劈頭蓋臉的罵上一場,就已經是很顧忌父子感情了。
段瑜之是真的沒想到自己的運氣會這么寸。
想要知道的事情,還沒有問清楚,就被他父親看了個正著,而且貌似父親還誤會了他。
青悅一手扶著窗戶,面無表情的看著段瑜之跟在段老爺的身后,每次段瑜之來找她的時候,都會將她院子里的侍女給打發出去,還派了一群的護衛守在門口,青悅也不擔心自己這片刻的真情流露會被別人發現不對勁。
在人都離開后,她嘭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原本還想看看段瑜之會不會在刺激之下做出些什么事情來,誰成想竟然錯過了這么個上好的機會,不過姑娘身邊時刻都有人守著,再加上她對青蕊說的那些話,想來姑娘是不會再讓自己陷入到危險境地之中的。
她還是多關注一下席柔吧!
這位段少夫人是真的很有定力,青悅都已經到段府有小半個月了,也不見她上門來找麻煩。
段老爺將段瑜之帶到了自己的書房,他將其他的下人都趕了下去后,坐到了書桌前,端起桌上的冷茶就喝了一大口。
放下茶杯,看向了段瑜之:“院子里那位悅姑娘是哪里來的?”
“你知不知道你還在孝期內,上次你放席柔出門參加宴席,我就已經告誡過你,現在你居然還把外頭的女人給帶回家里來,把我的話全都當做了耳旁風不成!”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兒子沒能繼承自己的聰明才智,反倒把他母親的蠢笨繼承了十成十,原以為這些年的教導能讓他改善幾分,卻沒想到終究還是本性難移。
段瑜之看到了段老爺失望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間是驚慌失措的。
同別人家的孩子有些不大一樣,他自有記憶以來,就是按照父親的安排按部就班的成長著,從未有過違背父親要求的時候。
一如當初他并不愿意娶席柔為妻,哪怕段夫人已經定下了席柔,他依舊有底氣擺脫這樁婚事,卻在段老爺露出贊同的意思之后,只能默然接受。
被壓抑久了的人,一時意氣上頭后,也是會反抗的。
段瑜之下意識的說:“可是溫家準備在溫桓成親之后,就給阿蘅定親了,父親從前不是很希望我能娶阿蘅為妻么,我若是不時刻注意著溫家,又怎么能在同席柔和離后,再去溫家提親?”
有些事情,初時或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但朝著同一個目標走的久了,誰又能分得清是因為初衷,還是因為執念呢!
他此刻便是如此。
段老爺沒想到他還惦記著溫蘅,皺著眉道:“你既然已經娶了席柔,就不要再惦記著其他的人,而且溫家的人已經沒有拉攏的必要,不用再和他們家扯上關系……”
“您從前不是說,只要得了阿蘅,就能在武將中說得上話么!”段瑜之其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聰明,至少他就很難從段老爺的只言片語中推測著具體事情來。
從來都只是按照段老爺的要求做事,鮮少有自己執著的東西。
在與阿蘅交好這件事上,或許還留了幾分真心。
雖然這份真心猶如風中的火苗,稍微不注意就會化為一陣青煙,轉眼就消散。
段老爺看向段瑜之的眼神充滿了一言難盡,在心中不斷的暗示自己,這是他的親生兒子,只有一個的獨苗苗,再三念了數次之后,他才再次冷靜下來。
說:“你難道不知裴天逸已經與溫家重歸于好了么!”
段瑜之點點頭,這樣重要的事情,他當然是知道的。
他問段老爺:“這是好事呀!難道不是因為溫家與裴家交好,我娶了阿蘅以后,就也和裴家有了關系嗎?”
段老爺瞥了他一眼,想著是自己沒有和他說過前因后果,他依舊懵懵懂懂,也很正常。
順勢給他解釋了一番,三言兩語的將裴家與溫家的瓜葛都說了出來。
他說了裴天逸曾將阿蘅看做早逝妻子的轉世,也說了裴音以為阿蘅是他的雙生妹妹,更說了裴天逸與裴音都不知道對方的想法,卻不一而同的善待著阿蘅。
“偏他裴天逸命大,一直好端端的活到了與溫家重歸于好的時候,要是他早死了的話,你將溫蘅娶回家中,再把他從前做過的事情和想法傳到裴音的面前,到時候你再看裴音的表現。”
段老爺說話時,面色如常,一點也沒將這些算計當成一回事,張口就來的話,說得再流利不過。
他說:“倘若裴音依舊善待溫蘅,你便也善待她,反之亦然。如此一來,你與裴音成為至交好友的日子就不遠了。”
“誰讓裴天逸命大,他現在活著,就算再派人挑破他們相反的認知,最后也能被糊弄過去,溫蘅已經成了一步廢棋,根本沒有再關注的必要。你若是有那個閑工夫,倒不如和席柔多培養感情,等孝期過來,直接添上一兒半女……”
段瑜之愣住了。
他從未想過,自家父親之所以讓他與阿蘅交好,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光明正大的傷害阿蘅。
雖然他也說了裴音有可能還會善待阿蘅,可那樣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小。
誰能容忍自己認定的親生妹妹,成了父親眼中的母親轉世!
大約是段瑜之眼中悲痛之色太過明顯,以至于段老爺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又想到了剛才院子里的那個悅姑娘。
“你帶進府的那個悅姑娘從前是溫府的人?”段老爺問段瑜之,“可曾仔細查過,她的身份有沒有問題?”
聽到段老爺問起青悅的事情,段瑜之頓時止住了傷心。
他不敢在段老爺面前說起自己和席柔的算計,只簡單說了一下青悅的身份,保證青悅是沒有問題的。
說話間唯唯諾諾,怯生生的模樣,讓段老爺看著就頭疼。
他也聽不進段瑜之的解釋了,直接讓人下去,準備回頭再找人去查一下青悅的事情,只不過后來手邊的事情比較多,一時間就忘記了這件事。
段瑜之回去之后,一直悶悶不樂的。
席柔嫁進段府之后,就直接住到了他的院子,然而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阿蘅,根本不想被人打擾到自己。
青悅的院子,他也是不想去的。
一時間,段府之大,居然還都容不下他這么一個人了。
一番思量之下,段瑜之是越想就越難過,畢竟他此時對阿蘅還是有幾分真心的,否則也不會將與阿蘅有幾分相似的青悅帶回府中。
他沒能冷靜過來,仔細想了想,就直接帶著小廝出門買醉去了。
酒樓中的包廂是常備著的,段瑜之喝醉了,就直接在包廂里睡了過去。
沒有人敢驚醒他,他趴在實木方桌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入睡的姿勢太過別扭,以至于他久違的夢到了幼年的事情。
那時的他約莫才六七歲的模樣,父親還沒有讓他同阿蘅交好,但他因為段夫人的緣故,對溫家的幾個姑娘都很有好感,尤其是自小就生的很漂亮的阿蘅,他是最喜歡阿蘅的。
夢里的他跟著段夫人一起出門參加了一場宴會,而阿蘅也在。
他本來是被段夫人帶在身邊的,卻因為在屋內沒有看見阿蘅的緣故,就吵著要去找其他小朋友玩,段夫人還曾笑著點著他的鼻尖,讓他不要太調皮。
然后他在花園的假山邊看見了阿蘅,還看見了裴天逸將軍。
裴將軍蹲在阿蘅的身邊,想要將阿蘅帶走,是他從假山的縫隙中跳了出來,擋在了阿蘅的面前,不讓裴將軍去抱阿蘅。
那時的阿蘅說:“我不知道轉世不轉世的,但我知道我是阿蘅,不是其他的人。”
“你是認錯人了吧!你要找的那個姐姐和我很像吧,可是她要是知道你認錯了人,把我看成了她的話,她肯定會很難過的。上次我和蓉蓉姐穿著一樣的衣服去找祖父,祖父把蓉蓉姐看成了我,我就覺得好難過的,那個姐姐知道你認錯人,肯定也會很難過的。”
“你不要再認錯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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