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三夫人早就知道阿蘅的院子里多出了一條幼犬,還知道了謝淮安給阿蘅送禮物的事情,她上次出門正是與謝夫人碰面,兩家的當家夫人都有了默契,便也無人會去深究謝淮安的做法是否妥當。
至于那條千里迢迢送過來的幼犬,自然也歸在了不需要計較的行列之中。
只阿蘅還懵懂的很,每天醒來聽到犬吠后,都要擔心一下溫三夫人的態度。
新年到來之前,阿蘅已經將爬墻排除在了異常事件之外。
倒不是因為在此期間得到了試驗的機會,而是等她想起院墻的時候,才知道溫三夫人已經派人將墻角下的那棵樹給挖了出來,原本樹木生長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坑洞,最后硬生生的挖出了一個小池塘。
小池塘并非是活水,隔三差五的還需要下人來換水,否則是會臭的。
溫三夫人雖然沒有在阿蘅面前直說,但看著花費大功夫才挖出來的小池塘,阿蘅也知道自己以后是再不能從那面墻上爬出去了,除非她想來個池塘一日游。
這件事情約莫也能說得上是好壞參半吧!
倘若天命在她,那墻角下的小池塘就是為她成功排除了一個錯誤選項。
反之,不過是讓有了些許改變的未來重新恢復了原來的模樣,也沒必要太放在心上。
畢竟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且受著吧。
年前讓阿蘅感到最開心的事情,大概就是溫桓從遠處送回來的信件了。
信中有言,他們一行人本來是漫無目的的游學,中途卻恰好同溫老太爺一行人遇上了,兩群人同行了一段路,他的那位方姓好友莫名的就想開了,于是他們此行的最終目標就這么輕而易舉的達成了。
溫桓幾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最后決定繼續游歷兩個州府,就可以準備回程的事情。
若是一切順利的話,他們應該是能在明年的夏季回到京都,到時候溫桓與宋家姑娘的婚期便可以定下秋末冬初之際,正是辭舊迎新的好時候。
雖說大年除夕是一家人團聚的時候,但今年就很不湊巧,溫老太爺帶著書院里的部分學子去往其他州府的書院交流學習去了,溫桓因為自身和好友的緣故,也外出游學去了,這兩人的除夕都是在外地過的。
臨近年關,溫府之中也多了許多的年味。
常嬤嬤她們總是認為阿蘅身體欠佳,到了冬天之后,很少會讓阿蘅出門吹冷風,就算是在室內需要開著窗戶的時候,她們也會勸著阿蘅遠離窗戶,能不吹風就盡量不讓阿蘅吹風的。
讓阿蘅自己來說,她是不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什么問題的。
不過是皮膚白皙了些,唇色總是淡淡的,時常會露出困倦的神色來,可春困夏乏秋盹冬眠,人在無事可做的時候,表現出沒精打采的模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來著。至于膚色和唇色,那都是隨了溫三夫人,她是天生的膚白貌美,又有哪里不對的。
只可惜她的這些說法是沒有辦法勸服身邊的常嬤嬤等人。
一到了冬天,她也就只能抱著暖爐待在室內,遠遠的眺望著院子里的飛雪。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京都位置偏北,每到了冬天下起皚皚白雪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永安十六年冬的飛雪格外的大,比起四年之后,也惶不多讓。
阿蘅動了動腳,趴伏在地上的毛絨絨被聲音給驚動,它抬頭四處張望著,耷拉在兩側的耳朵也微微豎直了一些,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它小心的匍匐前進了一些距離,兩只前爪搭在了阿蘅的鞋面上,喉間咕嚕了兩聲,將腦袋也趴伏了上去,鞋面的那一塊地方很快就暖和了起來。
青葉端著茶水點心走了過來,她低頭看了眼托盤上的茶水,又問阿蘅:“姑娘前兩日就是白天喝多了濃茶,夜里才睡不著覺,您看今日是不是將茶水換成蜜水呢?”
阿蘅搖著頭,她睡不著覺哪里是因為多喝了兩杯茶的緣故。
“娘親總說我白日像是睡不醒似的,我要是不喝點濃茶醒醒神,要是真的一不小心睡著了,等到夜里恐怕就真的會睡不著覺了。”
她從碟子里拿了一塊點心,吃了一小口后,又覺得過于甜膩了些,伸手又拿起了茶杯,濃茶確實是格外的苦,只是略微抿了一小口,就已經將嘴里的甜味全都給沖散了,余下的全都是苦味。
青葉見阿蘅拒絕了,便也沒再說什么。
低頭時又看見了趴伏在阿蘅腳邊的毛絨絨,想了想,說:“明日便是除夕了,夫人先前說老太爺在外地過除夕,準備今年帶姑娘和少爺一起出門看燈,雖說元宵節才是放花燈的好時候,但除夕夜里的燈也很好看的,姑娘可要提前準備明日出門的東西?”
阿蘅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雖說在外人看來,她的面色大概是蒼白著的,可要是讓她自己去照鏡子的話,應當是會看見一張大紅臉的。
按照溫如故記憶中所顯示的,她這會兒正在發著高熱,接下來是得在小院中整整喝上一個多月的苦湯藥,這場病才算是好了,也正是因為生過這場病,她后來的身體才會變得那樣差,稍微吹上一點風,就會生上一場大病。
到了永安二十年的時候,溫檸特地給她請來的那位大夫都說她已經命不久矣了。
實際上她自己的身體狀況,即便沒有大夫來給她仔細說明,她心中也是有數的。
多了大夫的那么一句話,也不過是讓她少了幾分顧慮。
那年的火格外的熱烈,可就算沒有那場火,溫如故十有八九也是看不到來年春天的。
想到這里,阿蘅對明日的除夕夜也少了幾分的期待。
她擺了擺手,說:“除夕夜,應該穿點鮮艷的衣服吧,就算是一不小心和身邊的人走散了,在人群中也能夠很顯眼的。”
“上個月繡娘過來說要制新衣的時候,我好像選了一身紅色的,明天夜里就穿那一套吧。說起來,我好像也很久沒有穿過紅衣了……”
最后的那句喃喃自語,聽在青葉的耳中,卻讓她莫名的心驚膽顫,總感覺姑娘隱去了什么不吉利的話。
等到了除夕夜,眾人在一起聚著吃了頓飯后,溫三夫人果然派人來找阿蘅一起出門了。
阿蘅如同昨日所說的那般,換上了一襲紅衣,遠遠看上去是極好看的。
留在院子里看家的下人,和帶著一起出門的侍從都已經安排好了,結果阿蘅卻卡在了出門的那一檔口上。
脖子上套著繩子,被系在犬舍旁邊的毛絨絨嗚咽了兩聲,可憐兮兮的看著門邊的阿蘅,顯然是極舍不得讓阿蘅離開的。
阿蘅聽著福寶的叫聲,莫名的就走不動路了,她偏頭看向身后的青蕊:“要不我們把福寶也給帶上吧!”
“院子里的下人都輪班的,到了換班的時間就可以出去玩的,可我們要是不帶上福寶,它就只能待在犬舍里等我們回來,想想就覺得很可憐……”
她想要做的事情,只要不是危及她自身安全的,青葉與青蕊又何曾攔過。
更何況福寶被養了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已經可以用今非昔比來形容了,從前小小的一團毛絨絨,現在撲倒在阿蘅的腳邊,遠遠瞧上去就跟一大塊毛皮腳墊似的。最要緊的是福寶已經被教導過許多遍,除非是有人對阿蘅動手,否則它是不會主動傷人的。
話雖是如此,青蕊也還是盡職盡責的勸了一句。
“夜里的街上肯定是人來人往的,如果要把福寶也帶出門的話,那還得給它再換上一條結實的鏈子,否則它要是一時掙脫了繩子,跑到人群里去,就不好找了。”
原本要出門的人,因為這件事又在院子里耽擱了好長一段時間。
誰讓用來牽制福寶的狗繩實在是不大好找呢!
阿蘅本來是想要自己牽著繩子的,但青蕊說她等會兒要跟著溫三夫人等人一起出門,如果福寶突然鬧騰起來,豈不是讓她在溫三夫人等人面前失了顏面。
雖說阿蘅是不在乎這些的,可是青蕊這些丫環卻不知哪來的勝負心,阿蘅如今過日子都是得過且過的,自然也不怎么束縛她們,最后也還是隨了她們的意思。
溫三夫人見到阿蘅時,難得的愣住了。
自阿蘅那年遭遇生死大劫之后,她每次見到阿蘅時,小姑娘身上穿著的都是素色的衣裳,明明她都已經吩咐府中的繡娘給阿蘅多做幾身顏色鮮亮的衣服,可那些衣服做好了送到阿蘅的院子里,也始終不見阿蘅拿出來穿。
好好的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平時穿著的衣裳竟然比她這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還要素。
阿蘅難得的穿了一套顏色鮮亮的衣服,還是大紅色的,站在府門口微微一笑,竟給人一種百花盛開的錯覺來。
溫三夫人仔細打量著阿蘅,笑著開口道:“你們這些小姑娘家家的,果然還是應該穿一些顏色鮮亮的衣服,我看阿蘅今日的衣服就選的很好,以后也該這么穿才是!”
阿蘅笑了笑。
溫如故從前也很喜歡穿著一襲紅衣,跟著兄長一起出門,兄長外出參加詩會或是訪友,她總是要跟著一起去,表面上說是要看看兄長交好的朋友都是什么樣子的,實際上卻是偷偷跑著去找段瑜之了。
后來溫如故沒了兄長,也沒了爹娘,就再也提不起穿紅戴綠的心思了。
得了溫如故記憶的阿蘅,不知不覺間,行事作風也越發的朝著溫如故靠近,就連穿衣打扮的習慣也都隨了多年以后的溫如故。
只不過現在的阿蘅是終于想開了。
人的一生只有那么長,她若是一直活在溫如故的陰影之中,那往后余生與死去了又有何區別呢!
倒不如全了那句人生苦短,努力過好接下來的每一日才行。
大部分人的除夕都是在家中守歲的,京都街頭出現的人很少會是世家子弟,更不必說是像溫三夫人與阿蘅這般的后院中人。
阿蘅初時還跟在溫三夫人的身后,可沒走幾步路,溫三老爺就帶著溫三夫人去一旁的茶館聽評書去了,阿蘅平日也還挺喜歡聽評書,卻不想在除夕夜的時候,也用聽評書來打發時間。
有這個多余的時間,倒不如在街頭多走上兩圈,多看看人間煙火也是好的。
青蕊牽著福寶走在阿蘅的身側,街頭的人見到她們這一行人,尤其是貼在阿蘅腿邊的福寶,他們都不自覺的給阿蘅等人讓出了一條寬敞的路,生怕她腿邊的那條大狗會突然竄出來咬人。
漫無目的的游走其實是很能舒緩心情的。
至少在走路的時候,阿蘅是不需要為將來煩心的。
“下雪了……”
阿蘅忽然停下了腳步,掌心向上接住了從空中落下的雪花,雪花落在溫熱的掌心之中,頃刻間便融化成了一小灘的水跡。
“姑娘可要……”
青蕊的話才說了半截,街邊酒樓的二樓窗戶忽然打開了,樊西茂從里面探出了個腦袋,興沖沖的朝著街上的阿蘅招手:“姐姐,姐姐,看我,我在這里,你快來找我呀!”
阿蘅順著熟悉的聲音向上看,不僅瞧見了扒著窗戶的樊西茂,還看見了站在他旁邊的溫檸。
她頓了頓:“檸兒這會兒不應該跟著爹娘一起聽評書嗎?怎么會在這里?”
又知道跟著她的青蕊等人也沒辦法回答她的問題,阿蘅便帶著人往酒樓走去。
酒樓的小廝顯然是被人打過招呼的,見到阿蘅等人進門后,就將人領到了樊西茂所在的包廂之中。
進門之前,阿蘅還以為包廂之中只有溫檸和樊西茂的,她還想著等會兒要不要陪著兩個小孩一起出門閑逛,要知道小孩子的精力總是無窮無盡的,她也不好讓兩個小孩自己出門亂跑。
京都雖是皇城腳下,該有的危險也是不缺的。
可等進了門之后,她才發現自己的想象力竟然是如此的貧瘠。
包廂中央擺放著的是圓桌,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坐著一個人,分別是溫檸、樊西茂、裴音與蘇明哲。
她愣了一下,不解的問道:“檸兒與毛毛湊到一起去,我還能理解,可裴大哥你們怎么和檸兒他們走到了一起的啊?”
別的不說,光是這年齡差距,就很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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