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
唐安夏昏睡了兩個時辰,漸漸清醒。
她睜開朦朧的睡眼,模糊的視線看向四周,熟悉的氣息,鏤空的雕花窗桕,雪白粉墻上掛著一副飛雁翱翔于天際的畫卷,粉黃色的帷幔映入眼簾,桃木做的桌案上擺放著一個青花瓷瓶,還有一套當年李君麒贈予她的筆墨紙硯,菱花銅鏡上擺放著大紅漆雕梅花的首飾盒,靠著竹窗邊有一架精致雕花裝飾的九弦琴。
一個柔和溫順的聲音傳入耳畔:“二小姐,您醒了?您可嚇死奴婢了!”
唐安夏循聲望去,看到哭紅腫了眼眶的芳嫣坐在床邊,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滴。
李姑姑端上來一盞紅豆湯,輕聲道:“二小姐,喝點熱湯暖暖身子吧,奴婢親自為您熬制的。”
唐安夏拖著疲憊的身子艱難地坐了起來,芳嫣拿個填充著銀杏葉的木棉玉枕墊在她的后背,嘴上念叨著:“二小姐當心,您可要好生修養幾日,哪都不許去。”
唐安夏飲口湯羹,模模糊糊的記憶浮現在腦海里,宮中宴席,她為了阻止唐宏意圖玷污月公主的陰謀,與唐宏發生了劇烈的沖突,隱約記得唐宏險些用瓷片劃花了她的臉……
然后她撞擊到了明月殿內閣里擺放的巨大花瓶上,頭痛欲裂……
唐安夏心里慌張,急忙用手摸了摸發涼的臉蛋:“芳嫣,銅鏡給我。”
芳嫣猶豫了一下,看著唐安夏額頭包著草藥的紗布,緩緩地取了鑲嵌梨花金邊的銅鏡,拿到唐安夏的眼前,小聲寬慰:“二小姐莫要憂心,趙太醫保證給您醫好,不會落下疤痕的。”
唐安夏凝望著鏡中楚楚可人的嬌美臉蛋,還好,未曾毀掉容顏……否則,她如何面對李君麒?
只可惜,額頭痛得發脹,等到肌膚長好,不知猴年馬月了。
子瑜在閨房外聽聞唐安夏已清醒,急忙進入房內,仔細端詳著唐安夏的氣色,似乎并無異樣,便寬心道:“二小姐,您感覺如何?哪里不舒服嗎?需要請趙太醫再來診治嗎?”
唐安夏一驚,子瑜在將軍府?那么李君麒的身旁豈非是無人照顧了?更何況……還是個贗品文親王!
她險些把手中的湯碗扔掉,神情略顯慌張:“你家殿下呢?我沒事,好得很,你來我這邊探病,你家殿下怎么辦?你速速回去,萬萬不可離開他半步。”
屋內微寒,紫銅香爐里飄出來的煙靄稀薄、蔚藍,如螺旋般裊裊升入天際。
子瑜不知,唐安夏心系著的是眼前這位假殿下?還是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真殿下。
他只知道,那位假殿下強大到無人能敵、所向披靡,子瑜留在他的身旁服侍,只為了等待真正的李君麒回來那日。
他冷漠的臉孔瞧不出任何情緒的浮動,平淡的語氣如同面對素不相識的陌路,清冷道:“殿下擔憂您的身子,命令奴才護送您回府,確保您安然無恙,再回去復命。二小姐心系殿下,殿下牽掛二小姐,還真是情深義重,讓人感動。”
唐安夏聽著他的言外之音,似乎是有所指責。眼底不禁泛起一絲惆悵,勉強擠出一抹笑:“子瑜,你無需話中有話,我對你家殿下的情意,從未變過。你大可安心回府,為了你家殿下,也要守在他的身邊。”
子瑜張了張口,還想問‘若是真正的李君麒和如今的李君麒只能活一個,二小姐會選擇誰?’
但,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畢竟屋內還有其他的奴婢們,側耳旁聽。
若是他,會毫不猶豫的殺掉如今的假殿下。
唐安夏,能舍得嗎?
子瑜凝望著唐安夏迷霧般朦朧的眼神,心中早已知曉答案。他攥了攥腰間的長劍,復而,倒抽了口涼氣:“屬下告退。”
李姑姑瞧出來了其中的端倪,打趣似的試探道:“二小姐,您與文親王殿下情投意合,子瑜先生似乎不樂意啊。”
唐安夏一怔,屋內冷風微微拂面,她不自覺的打個寒顫,想到了曾經服侍在旁的穎姿,不禁脊背發涼。
即可,她抬眸,眼底透著清亮的星光,抿唇淺笑:“李姑姑是宮里伺候過妃嬪的人,自然懂得子瑜的心思。我區區身份卑微的庶女,在唐家不得父親喜愛,又沒有可依靠的母親,孤苦伶仃,無法幫襯文親王。像他那般身份尊貴,地位顯赫的皇親國戚,自然要迎娶一位高貴典雅的嫡女為妻,才能般配。子瑜思慮深遠,乃是文親王的福氣。”
李姑姑接過了唐安夏喝完的湯碗,意味深長的笑道:“二小姐善解人意,知書達理,縱使沒有好的家世依靠,將來必能得到上天的垂愛,嫁得如意郎君。”
她笑起來眼角的褶皺若隱若現,如同飽經風霜卻依舊頑強活著的路邊野草,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傾佩。
唐安夏交付給她的事,總能很放心。
“李姑姑,麻煩您暗地里打探一下宮里的情況,明月殿出了那么大的動靜,不可能一點風聲走漏不出來。”
唐安夏記得清楚,前世設計陷害的幕后黑手,就是權傾朝野的丞相隆德,他一計不成,怎會罷休?
李姑姑點頭應聲:“二小姐放心,若是狐貍,總會有露尾巴的一天。”
這時,忽然聽到庭院里傳來了歇斯底里地哭喊聲,那副哭天搶地的模樣,唐安夏閉上眼睛都能猜得出來,必然是母親翠荷又來替她的親弟弟‘伸冤’了。
唐安夏渾身酸麻,額頭的傷口隱隱作痛,實在是沒有精力去哄母親開心,不耐煩地擺了下素手:“李姑姑,把她打發走。”
“好。”
李姑姑出了房門,朝著翠荷福了福身:“參見夫人,二小姐今日疲憊,還受了傷,已經歇息了,夫人改日再來探望吧。來人,速速送夫人離開桂苑。”
翠荷一把扇了走過來的婢女一個響亮的耳光,怒吼道:“你算個什么東西!皇宮里不要的奴婢,敢對我指手畫腳!?唐安夏腦子壞掉了給你點權勢,真把自己當掌家的了!?”
李姑姑臉色淡定,不緊不慢的語氣回道:“掌家的乃是將軍府大夫人,奴婢卑賤,萬萬不敢。但桂苑由奴婢管事,還說得算。二小姐身子虛弱,不方便見客,夫人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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