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在這里等了一天,敬蘭都沒有出來?”
陶陽的眉頭緊緊的蹙起,聽著白錦兒說話。
白錦兒偷偷用手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對著面前的人點點頭。
“那你可有去敲門問一問如何了?”
“沒有,”
“因為當時敬蘭百般交代我說千萬不能敲門,如果讓她阿爺看見是我,一定就會知道我是來帶她走的,”
“所以她千叮嚀萬囑咐的,”
“叫我不要去敲門。”
“這就奇怪了,”
假裝沒聽見白錦兒說話時有些重的鼻音,陶陽手中拎著燈,往裘敬蘭家的方向看了看。
“那小茶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敲門看看,”
“那個男人恐怕是不大記得我的,”
“我去敲門,應該不會有什么事情。”
“嗯,”
“阿陶你小心些。”
白錦兒嘴上這樣說,卻還是跟著陶陽往前走了幾步,在一個確保門里的人看不見的地方站住。
“叩叩叩,”
陶陽瞥了一眼白錦兒在的位置,伸手叩門。
緊閉的門板被刷的拉開了,一個滿面倦容,瞧著兇巴巴的男人出現在了陶陽的面前。
裘用身上濃濃的酒味熏得陶陽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做什么?”
正如陶陽所說的,裘用已經記不得他這個人了,他只是上下打量了陶陽一眼,人看著文質彬彬的,應該不是上門催債的,所以并沒有關門,而是開口問了一句。
陶陽的目光越過男人消瘦起來的身軀往院子里看了看,可是那狹小骯臟的院子里面黑漆漆的,幾乎什么也看不到。
“情問,”
少年沉聲問道,
“裘敬蘭在嗎?”
聽見陶陽說出這個名字,原本還算是平靜的男人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狠狠地瞪了陶陽一眼,音調也拔高了許多,都快像是喊出來一樣地說了一句:
“哪來的莫名其妙的小子?!”
“快滾快滾!”
“我們這兒沒這個人!”
說完他往后退一步,“砰”的一聲便將門重重地關了起來。
陶陽并未急著離開,而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果然,門關上沒多久之后,陶陽就聽見里面傳來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他媽的那個小賤人怎么走了都有那么多人來問......”
“天天來問天天來問......”
“真他媽是個活該做妓女的種......”
陶陽的眉頭都快擰成了一個川字形。
他抬頭往傳出男人說話聲的方向望了望,可惜那里是高高的斑駁的黃土墻,少年的目光除了能看見上面投射的鬼魅一般張牙舞爪的陰影之外,
就再也看不到別的什么東西了。
他的心忽然有了一種莫名的窒息感。
“怎么樣?”
“你可看見敬蘭了?”
陶陽才靠近,白錦兒就從陰暗的角落里走了出來。她來到少年的面前仰視著他,雙眼里希冀的目光叫陶陽有些不忍直視。
其實剛才裘用說話的聲音那么大,白錦兒早已經聽見了兩人交談的內容。可她還是像沒有聽到一般,懷抱著希望來問陶陽答案。
后者不免躑躅難言。
“沒有,”
“我沒看見她。”
瞧著白錦兒的臉白了白,陶陽緩緩走上前,握住了白錦兒的手。她今日又是沒帶著手籠出來,只能靠著懷中抱著的包袱捂一捂手。
陶陽握著她的手,低嘆了口氣,
“我先送你回去吧,小茶,”
“不要等了。”
“不行,”
“我還不能走。”
白錦兒掙脫了陶陽的手,抱著包袱往裘家的方向走幾步。她倏然轉過身來,對著被自己拋在背后的少年說話:
“我和敬蘭約好是今天,我要帶她走的,”
“如果,如果我現在走了,她出來的時候沒見到我怎么辦?”
“可是今日馬上也過了,”
“她還沒有出來不是。”
“如果她是有什么事情被耽擱了呢?如果,如果,她是被她阿爺囚禁起來了呢?!”
說著說著,少女愈發的激動起來。她不安焦躁地開始在原地打轉,那話像是說給陶陽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不行,”
“她說不定真的是被她阿爺囚禁起來了!”
“我竟然在這里,在這里浪費了這么多的時間,要是她被,被她阿爺打死了怎么辦!”
“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劉叔,告訴他這里有個姑娘被人用私刑關起來了,我得先去找劉叔叔......”
“小茶!”
突然而來的叱咄之聲在白錦兒的耳邊響起,將少女從魔怔一般的喃喃自語種拉了出來。白錦兒再次看向陶陽的時候,眼眶中的淚水就好像是決堤一般涌了出來。
陶陽心中嘆了口氣,
走到白錦兒的身邊。
“我先送你回家吧。”
“白翁在家里,已經等你很久了。”
他沒敢抱面前啜泣的姑娘,笨拙地將手抬起,拍了拍白錦兒抽噎的后背。
“后面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也不是你能管的了的事情,”
“有些事情,”
“始終是沒有辦法的。”
“你先回家,明日我和四郎商議一下,看看還有沒有什么辦法。”
白錦兒緊咬著嘴唇,豆大的淚珠不斷地從她的臉龐上滑落。
可最讓白錦兒難過的事情,
是她知道,
陶陽說的都是事實。
她原本還想說些什么的,可是就好像有一團線堵在了她的喉嚨里,讓她說也說不出,喊也喊不出。
最后,她只是對著陶陽點了點頭。
上元節的街頭,
白錦兒跟在陶陽的身后默默不語。少年手中的燈灑下一片溶溶的光,與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
陶陽也沒有說話,他抬頭看了看天,
一輪明月高高地掛在天頭,
像是一盞無比巨大的花燈。
“三郎,”
忽然,背后傳來一聲低低的沙啞的聲音。
“嗯?”
“你說,”
“敬蘭還活著吧?”
面前少年的背影像畫中的一道墨痕,嵌在暖黃的燭火下。
他的腳步穩穩地踏在地上,白錦兒和他距離不近不遠,總保持在一個度,
半晌,
白錦兒才聽到他和自己說了:
“嗯。”
“砰”“砰”“砰”,
煙花在夜空中五彩斑斕的炸開,伴隨著游人的歡呼聲,
落下金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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