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面回到客廳,
正瞧見陶陽從里面探出腦袋來張望,在看到自己之后,又很快地收了回去。
白錦兒也很快地扯了扯嘴角,隨后恢復成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
“咳咳,”
邁步走進門,男人裝出剛剛才從坐的地方站起來的模樣,迎到白錦兒面前,
“我幫你抬,”說著,接過白錦兒手中的托盤。
一人一碗蔥花雞蛋面,
還冒著熱氣,
陶陽雙手把那湯碗捧起來,吹了吹。
即使不帶下意識地好感,陶陽也認為白錦兒的手藝是自己嘗過最好的——哪怕是這么多年沒有嘗到白錦兒做的菜了,他還是對這股味道記憶猶新。
那時候或許是想見到她,又或許是真的餓了,
每每再上先生的課之前,他都要悄悄地溜來吃一碗白錦兒煮的湯餅或是餛飩再走。
明明就是再簡單不過的東西,
但在陶陽的心中,卻是不可替代的味道。
“三郎,方才我同你說的事情,”
“什么事情?”
白錦兒朝著陶陽翻了個白眼,
“你難道還要再聽我哭一次不成?”
陶陽低著頭吃面,動作沒有任何的猶豫或是停頓,
“往后就讓我來保護你吧,之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從今往后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我就知道你要說這個,”
女人放下筷子,嘆了口氣,
“你說的話,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你阿爺阿娘那里,總該交代清楚吧?我這里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了,你與我又不同,你上有雙親,下有兄弟,
更何況你如今在朝中也不是無名之人,所要考慮的東西,肯定不是我們這樣的平頭百姓考慮的這么簡單吧。
我可不希望你就為了我們成親這件事變得不管不顧,肆意妄為起來,
若是你不能將我方才所說這些解決,那我們兩人也是絕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明白你說的,錦兒,”
陶陽也將自己的碗放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你說的不錯,只不過你后面所說的,不必擔心,我阿爺與我兩位兄長,你也不必擔心。要解決的問題,也不過只我阿娘這邊罷了。
至于此事,我早早已經考慮好了,待一切處理妥當之后,
我再來的見你。”
看著男人的表情,白錦兒心中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她知道以陶陽的性子,說出了必然是能做到的。
“不過,”
不過,陶陽又開口說話,他望著白錦兒的雙眼,
“若是我能將錦兒說的事情都處置好,那......”
“我的心意你也明白,”不等陶陽說完,白錦兒便接話道:
“何須多言呢?”
兩人對視,
莞爾一笑。
“那我就走了。”
“嗯。”
送著陶陽出了院門,白錦兒扶著門邊,仰頭看著他。
陶陽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舍,原本是想像小時候那樣摸摸白錦兒腦袋的,最終卻只是拂去了她肩上的一片落葉,
“下次再來的時候,或許就不是我來了。”
他的語氣是來這里之后第一次出現的輕松,白錦兒聽了這話,
忽地不好意思了起來。
“盡說這些話,還不如回去,趕緊忙活正事要緊。”
“自然,
若不是為此,我實在不想這么快就離開。”
“還快?”
白錦兒望了望天邊,來時還是陰郁的清晨,這會子走的時候,卻已經是放晴了的東方亮了。
“你在這兒可待了半天多了,回去可想好如此解釋了?”
“何必解釋,”
陶陽坦然一笑,
“我出來時,便已經說清楚了。
原來已經過了半日了嗎,在我看來,就好像眨眼一瞬間一般。不止這時,過往的這五年,都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我看你是傻了,”
白錦兒嗔了陶陽一眼,伸手將他往外面推,
“好了好了,話說的夠多了,再說下去我可要揍你了啊。快走快走,不然待會兒又下起雨來,叫你淋濕了。”
“好好好,別推別推——”
目送著陶陽的身影一步三回地消失在街角,白錦兒長長舒了口氣,靠在了院門上。
從剛才抱著陶陽哭完之后,她就覺得無比的疲累,好像現在讓她倒在床鋪上,她就能馬上睡過去一樣。
雖說是身體好像很累,
但心里卻格外地輕松,
是這么些年以來,從未有過的輕松。
反正今天本來就是休店日,午飯也吃過了,干脆就繼續去睡覺好了,
這樣想著,白錦兒打了個哈欠,轉身進門,然后將門關上了。
明明是睡的午覺,但白錦兒卻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不是連續的,更像是斷斷續續,又被強行拼湊在一起的——她夢到了自己先是穿著潔白的婚紗,然后又是中式的大紅嫁衣,
前不久去幫著石燕準備了她的親宴,因此夢里的場景也變得格外清楚明晰了起來,
只是她只能看清楚自己的臉,
其余無論是新郎的臉還是客人的臉,都只是一團白霧包裹著的球狀的東西。
她穿著大紅的嫁衣站在眾人的恭賀和注視下,
渾身都活動不了,就好像是被絲線控制的人偶,只能呆呆地聽著那含糊不清,就好像念著什么咒語一般的祝福話語。
夢中的白錦兒忽然變得驚慌起來了,
她拼命地想掙扎,
聽見自己身上傳來不知什么東西的斷裂聲,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跳下了臺子,身上的衣袍因為跑的太快發出了獵獵風聲;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跑去哪里,她只是不想待在這里,不想被被這么多看不見人臉的家伙看著。
她一邊跑,一邊扯下自己頭上華麗的頭飾,一邊脫下自己身上的大紅嫁衣,
腳上的繡鞋也不知什么時候踢飛了,
她光著腳在地上跑著,腳步沒有一刻停歇。
不知跑去了哪里,不知跑了多久,
直到她覺得自己已經累了,已經完全跑不動的程度,她才停了下來,撐住自己的膝蓋氣喘吁吁。
雖然夢中看不到,但白錦兒也知道,她肯定衣裳不整的很狼狽。
忽然,一只手伸了出來,
在她的面前,
夢中的白錦兒沒有任何猶豫的抓住了那只手,
她站直起身,和那個朝著自己伸出手的男人一起邁大步跑了起來。
那個朝著他伸出手的男人,
有著陶陽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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