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說這趕不趕巧吧,”
男人走進芳筵傾樽樓,一邊說話,一邊抖著肩背上的落雪。
“前幾日我出門都是帶著傘出門的,結果沒下雪;今日我沒帶傘了,它反而下雪了。唉,真是倒霉。這幾日就沒遇到什么好事情。”
“快過年了,想來反而是李郎君最辛苦的時候吧,”岑溪的工作服也已經換上了冬裝,他笑呵呵地迎上去,同樣替著男人拍雪。
“不過郎君今天來可算是遇到好運了,
店里第二鍋羊肉剛剛出鍋,都是用那小砂鍋慢火細細燉出來的上好黃羊,前面的一鍋剛出來就被要光了,
這第二鍋啊我還可還沒來得及同別人說呢,只先和郎君說了。”
“哎呦哎喲那感情好,”
剛才還因為落雪而抱怨的男人頓時喜笑顏開,跟著岑溪的引導,找了個座位坐下。
“阿蘭!給李郎君上茶!”
“來了!”
喬蘭拿著茶杯拎著茶壺,動作麻利走到這桌前,將茶杯放好之后斟滿。
“客想好要點什么?”
喬蘭的頭發似乎是修剪過,要不就是打理的太過整齊,與從前好像變了一個模樣;他臉上的表情也完全變了,
那般和煦輕松的笑容,與他跟著的岑溪并沒有什么區別。
其實喬蘭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只是現在才被人給發現。
岑溪和喬蘭在前面忙著招待客人,后廚的劉饕和白錦兒也忙活的熱火朝天——
“哎喲累死我了,
我這把老骨頭,
你這小丫頭怎么還不去成親,我真是懷念你跑去洛陽沒開店的日子啊。”
劉饕面前一個接一個的碗,都是剛才他備完的菜;劉饕做事情麻利的很,就是那張嘴也實在是不閑著,幾乎每隔一小會兒他就要開口抱怨,
抱怨的事情還都不是一樣,
甚至都能從天文抱怨到地理。
從某種角度來說,白錦兒對這個男人的知識淵博感到不可思議。
“不開店就沒錢賺,沒錢賺就沒飯吃,沒飯吃這么冷的天就得餓死,劉叔你難道想餓死在街上嘛。”
白錦兒揭開火上的鍋蓋,噴香的羊肉味道從其中飄散出來,
她拿起一雙干凈筷子,從碗中夾起一塊羊肉在嘴邊吹了吹,隨后吃了下去。
“呼哇呼哇——
今天這羊肉買的是真好,唉,早知道多訂幾頭了。”
“你訂下那么多羊啊豬的,不是年后就要成親了嗎,最起碼咱們又得歇下一個半個月的,那么多肉你往哪兒擱。”
“用不完就分給你們唄,
有肉吃還不好?”
“有時候肉吃多了,反而更想吃野菜根子呢。”
“說這話就該打嘴,不知道的還以為劉叔你是哪兒來的朱門繡戶呢,成日里說這種渾話,要是叫人聽見了不笑掉了大牙。”
“我都一把年紀了,難道還怕這事不成。”
劉饕切完最后一盆菜,直起身扶著自己的腰哼了哼,
“不行了,我得出去歇會兒。反正這些你且得用會兒呢,等用完了再叫我啊,最好多等會兒。”
“哎真是拿劉叔你沒辦法,
出去休息可以,不準再偷喝酒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這丫頭現在愈發小氣了。”
劉饕揮著手出去,白錦兒無奈地搖搖頭;其實現在也沒多少客人進來了,畢竟已經差不多過了飯點了。
外面正下著雪,也少有人會出來吃東西的,
就算有,肯定也是貪店里這點酒。
不過比起平日里沒下雪卻陰沉沉的冬日,白錦兒倒更喜歡下點雪;那種原本帶著陰郁的灰夾雜了雪花斑斑點點的白,陰郁少了,多了人間所能承受的清冷——若是再有挑著擔子走街串巷賣帽子,賣什么都好的行販,那就更好了。
堆在獸皮帽子上的薄薄雪花,
反倒是叫人看著溫暖。
若是有一株紅梅就更好了!
白錦兒原本想在店里每一個花瓶里都插上紅梅,
奈何城里紅梅都種在人家家里,她不好得直接去偷拔;和陶陽討了幾支,但聽到自己還要五支之多,那位說什么也不給了。
不能再讓自己欺負這些花花草草了,
男人義正言辭地說道,
氣的白錦兒又狠狠地擰了他后腰軟肉一圈。
沒辦法,只好紅梅臘梅交替著在瓶中插——當然她并不是對臘梅有什么偏見,
只是對于一片灰白世界之中,她更偏好那種格外招眼的顏色。
說是要成親了,
白錦兒卻沒有太多的感覺,
若不是有個劉饕在旁邊天天隔一會兒就提醒她一次,忙起來的白錦兒怕是早忘記了;仔細想想她和陶陽好像也沒有因為定了親而變得更親密,或是為了避嫌更生疏,
感覺,也和小時候沒什么區別?
啊對了,
說起這件事情,她還得寫幾封信回益州才行,好歹也是人生中的大事,得讓錦官城那些還牽掛著她的人知曉才行。
“阿蘭!上菜!
老岑!上菜!”
喊了一會兒沒見人進來,白錦兒抬起頭,一臉的疑惑,
“喂!上菜了聽見沒!”
往常傳菜的窗口處,卻依舊沒什么動靜。女人的眉頭皺了起來,
“不是劉叔又領著他們一群喝酒偷懶去了吧,真是的,可惡的男人們,
一天到晚就琢磨著偷懶。”
想到這里,白錦兒一邊擼著袖子一邊往外走,
“喂!臭小子們——”
簾子才剛剛掀開,
入眼的便是明亮溫暖的大堂。白錦兒端著羊肉剛剛走出來,堂內頓時響起一陣嬉笑聲:
原本專注在面前食物的客人們紛紛抬頭,一臉燦爛笑容。
“聽說老板娘要成親了,恭喜恭喜啊!”
“老板娘也終于要成親了嗎,哎,世上可又少了個獨身的好女人了。”
“早說錦兒姑娘怎么一直不成親,原是早有了心上人呀,怎么不早說,叫我這白白操心了~”
“老板娘這么好的人,挑的夫君肯定也錯不了。日后也定是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呀。”
“說的是呢哈哈哈哈哈——”
白錦兒在原地愣了半天,
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耳根子紅著瞪了劉饕一眼。
“劉叔,你又胡說八道什么了?!”
“這叫什么胡說,”
劉饕領著岑溪喬蘭兩人在旁邊,岑溪和喬蘭憋著笑,
“只不過是咱們店里的老客,也要一同祝咱們老板娘的親事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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