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出去轉轉去。”

讓她出去借東西那是萬萬拉不下這個臉，但是拿著手帕出去擺美還是很可以的。葉窈窕假裝沒看到林紅手里的一碗面條湯，只是笑著讓她早點回來吃熱饅頭。

葉窈窕一直就很喜歡廚房，雖然葉家窄小的小鍋屋還沒有前世的一個配菜間大，但是葉窈窕卻格外的喜歡這里。家有廣廈千萬安睡只需三尺，心安處才是歸鄉。

不過，她也不是完全就適應了這樣的生活。畢竟前世雖然打理中饋很多年，偶爾一次洗手做羹湯也都是仆婦環伺，這樣的親力親為還是第一回，但是葉窈窕卻甘之如飴。

“富貴誠可貴，自由價更高，若為親人故，二者皆可拋。”這是葉窈窕心情的真實寫照。

甜水村的日子苦不苦，是真的苦。葉窈窕總結了一下：“如廁見蛆動，上工渾身痛，下雨出不去，吃飯吃不飽，去挖田鼠洞”，但是當你沉浸于其中慢慢品味卻總是能咂摸出一點兒甜。

葉窈窕是個多思多想的人，卻也是個勤快麻溜的人。林紅還沒走出門，她已經將盆里的發面倒在了面板上。林紅雖然不會做飯，家務事也做的一般般，但是家里該置辦的東西還是置辦了。比如這泡桐板子做的面板就比一般人家的大還白。

等玉米和白面混合起來的發面經過兩個多小時的等待，早就鼓足了勁兒蓄勢待發地攢成一個個蜂窩。葉窈窕面揉得好，不干不爛這會兒兌上堿水搋起面來也容易。搋面講究的是一個面光、手光和盆光。葉窈窕揉好了面又將一個大面團分成十幾個小面團，然后揉面排氣后再次醒面二十分鐘。

美食和飯都能稱之為果腹之物，所不同的是，美食是經過了精心的準備、認真的對待和時間的等候。這一切都要水到渠成，即便是一個普通的饅頭也能做出屬于它的獨特味道。

等待的時候，葉窈窕從地窖里頭拿了兩個心里美。這種青蘿卜很像是甜水村的小大姐們，她們個個穿得樸實無華，可是在質樸的衣衫下藏著的卻是青春少女獨有的美麗。而這種心里美切開青色的表層。就會露出玫紅色的瓤兒來，在這灰蒙蒙的鄉村冬日切開一個，脆生生這么咬上一口，什么戾氣都會消失無蹤。

當然，那是給辣的！

葉窈窕被自己心里想的給逗笑了，她一開始驚艷于這種心里美蘿卜，一嘗之下舌頭差點兒無處安放。林紅當時笑得那叫一個前仰后合，直說她以前就挨辣過，現在這不是找辣么。

“窈，你不是不喜歡吃心里美，切它做什么？”

家里腌辣蘿卜干子都不用這種，這種就是放家里頭實在沒吃的了啃上一個。林紅和葉寒就很愛吃，他們覺得甜絲絲的，葉窈窕喬倨，嫌辣從來不碰。現在又切，看來是給她吃的。

林紅順手拿了一個：“今年的格外甜。”

今年從葉窈窕落水醒來以后，家里就格外的順。也許是心情好，煩惱也少，林紅每天雖然還是累，可是一回到家，等閨女端菜上桌喊一聲“媽，吃飯。”那些累啊煩的，就好像是灰都被抖落了。

“媽，你別吃這個，一會兒我弄蘿卜菜，咱們就著熱饅頭吃。”

葉窈窕又笑著摘掉林紅頭上的稻草：“媽，你又牛棚幫他們干活了？”

林紅卻答非所問：“恁說恁怎么這么厲害呢，就說你媽我吧，手伸進面盆就陷進去就拔不出來，當時跟你爸結婚第一年，愣是把一鍋饅頭蒸成了實心疙瘩。”

葉窈窕見林紅不肯說，也就不再追問。她隱約聽說牛棚里有個人被弄到公社才放回來，好像被打得不輕。林紅剛才端著面條湯出去估計就是送給這人的，她不愿意說，估計是怕葉窈窕不樂意。

葉窈窕對牛棚里的人不是怎么太熱心，她不歧視他們，但是讓她冒著被人pi斗自己吃不飽的風險幫忙，那她還不至于。葉窈窕知道自己的毛病，她不惡毒，卻也不是足夠的善良。

原主是討厭牛棚的人，不同意林紅接濟，而葉窈窕則是覺得人當盡力而為。接濟別人一定得是我有才行，自家孩子吃飯都成問題了，怎么有多余的口糧給別人她才穿來的那幾天見他們家吃個雞蛋都要推讓半天還以為村里頭果真窮成了這樣，日子久了才發現，其實并不都是這樣。至少葉建軍就過得挺好。

當然，林紅如果非要做，葉窈窕也尊重她的選擇。所以中午她就少喝了半碗面條湯，不然她那個傻乎乎的媽，又要扣自己的飯食省下來給人家了。

至于幫他們干活，葉窈窕倒是不反對葉寒幫忙，葉寒年紀輕身大力不虧，林紅就不一樣了，這么一大把年紀還是別逞能的好。

“窈窕，饅頭可以揭鍋蓋了吧？”

林紅這一下午很有些坐立難安，她甚至后悔自己不該怕丟面子沒去找張娣。張娣娘家以前搭棚子賣過涼茶，家里頭來人多做飯機會也多，還做得一手好面食。

“窈啊，你真的蒸饅頭了啊！”

真是甜水村地邪。這說曹操，曹操就到了。林紅轉頭看向進來的張娣，毫不掩飾自己一臉的嫌棄。絕女...呸，林紅偷偷看了眼葉窈窕確定閨女沒聽到自己的嘀咕，又小聲罵一句：厚比臉，人家蒸饅頭就過來，好吃！

林紅知道，張娣肯定是聽她在葉老太跟前夸葉窈窕的那些話，這才過來看熱鬧了。就這還一天到晚總說喜歡他們家窈窕，也不想想她家兩個兒子結婚床上鋪蓋的指望誰？她和葉老大身后事指望誰，到時候死了誰給請吹鼓手！

甜水村有姐妹給結婚的兄弟置辦床上的被褥或是床單的習俗，張娣生了兩個兒子沒有一個閨女，只能指望侄女葉窈窕。還有就是林紅說的：沒閨女的人家死了吹打也得靠侄女兒。

也許就是因為這些，大面上張娣對葉窈窕還是不錯的。

葉窈窕起初也以為這個大伯娘人挺好，只是張陽母子來鬧騰的那天，讓她徹底看穿了張娣。雖然她口口聲聲把葉窈窕當成親閨女，可那也只是當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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