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太一入冬身體就抱恙，整日喊著頭疼不肯出來。葉窈窕也沒多想，上了年歲的老人，哪里能經得住歲月如刀風霜似箭的摧殘？

“奶？”

推開屋子門，葉窈窕有些不確定地看向睡床上的葉老太，只見她臉上有種不正常的紅潤。葉老太的床跟村里的架子床或者是高低床都不一樣，上頭雕花刻字的，一看就是從前的老物件兒。

葉窈窕伸手摸了摸葉老太，額頭倒不是很燙。但是屋子里除了濃濃的老人味外，還有股讓葉窈窕熟悉到不能相信的味道。

不可能！葉窈窕搖搖頭，自己肯定是搞錯了！這種味道根本就不該出現在她奶奶葉老太的屋子里頭。畢竟這東西早就被禁止取消了。

“奶？”

葉窈窕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人答應。目光在凌亂的床上掃了一眼，并沒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東西，葉窈窕徑自松了一口氣后就開始給葉老太收拾屋子。

這個老太太以前是大地主陸福貴家的獨生女，自小日子過得精細。葉窈窕自從來到甜水村，葉老太對她也是一直很照顧。

葉窈窕雖然看透了大爺葉建民和大娘張娣對她的虛情假意，卻無法說一句葉老太的不是。疊好了散落在床上的衣物，又將一個包袱從葉老太的手里拿過來放在葉老太的枕邊，葉老太就醒了。

“誰！”

老人家眼睛一睜開沒了方才孱弱而又讓人擔心的頹態，取而代之的是讓人身上汗毛為之一豎的凜然。

“奶，是我。”

也許只有葉窈窕才能夠再這樣的時候不害怕了，畢竟葉老太的臉色可稱不上好。她臉色灰白、眼圈發紅，唯有一雙眼睛發亮到駭人。

聽見是葉窈窕的聲音，葉老太也沒有立刻將豎起的刺放下，而是啞著嗓子問：“你怎么過來了，不是說去荷花村找你爸去了？”

看來一大家子人誰都知道點什么，估計也就只有葉窈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

葉窈窕不動聲色地回答：“我爸爸早就回來了。奶，我炸了點藕丸子，拿點過來給你嘗嘗。”

“嗯，”

葉老太沒有平時對葉窈窕的寵溺，就算是聽見孫女溫言軟語的話，也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奶，我給你倒碗水？”

葉窈窕知道葉老太屋子的東西比村里一般的老年人多了很多，像是熱水瓶這些她也是早就有了。

熟門熟路地找到了熱水瓶，打開瓶塞試了試發現居然是冷的。葉建民、張娣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孝子賢婦，曾經被紅星公社當了典型表揚過的。

當然，也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看到的。葉窈窕一直都相信眼睛看到的未必真實，耳朵聽見的也未必都是實話。她默默地提起熱水瓶，想要回家給葉老太燒一壺水。

兩家人離著不是太遠，一來一去也用不了多少時候，葉窈窕情愿多跑一趟，也不愿意去動葉建民家的鍋屋。

“不用費事，倒點冷水給我就好。”

粗糲的聲音就像是拿砂紙蕩過一樣。葉窈窕心中訝異，卻還是低聲細語地勸葉老太：“奶，這水都涼了，喝著要生病的，我去給你灌一壺新水。”

“讓你倒水你就倒，哪里來的那么多廢話！”

葉老太的聲音再次在葉窈窕耳邊炸裂。葉窈窕連忙端了一碗水給葉老太。“咕咚咕咚”不過三口，葉老太喝得迫切，脖子里頭灌進了冷水也不自知。

“好了，端走吧。”

葉老太就像是一個走了遠路渴到不行的旅者，等喝完了手中的水才回復了理智。

“窈窕啊，快點坐下。”

“好，”

依舊是溫柔地應答，但是卻少了以往的親昵。葉窈窕從來就不是個很好親近的人。她經歷復雜，對人對事都有著極大的戒心，之所以對葉老太親近也是因為林紅和葉建國的緣故。

“奶奶老毛病發了，沒嚇著我家窈窕吧。”

葉老太伸手去拽葉窈窕，葉窈窕遲疑了三秒鐘還是將手送到了葉老太的手里。柔嫩的手被布滿了老年斑的手握住時，葉窈窕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她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又很快就松開。

要問葉窈窕最討厭的惡習，吃喝嫖賭抽五個字就能概括全部。但是這里頭的抽是最讓葉窈窕厭惡。不同于前頭幾個，只要是沾染上了這個惡習，那么這人離失去理智也就不遠了。永遠不要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你沒那么堅強不屈！

“奶，這是什么味道，有點好聞。”

屋里頭雖然朝陽，但是因為葉老太把床擺放在最里邊所以有點昏暗。配上這種味道，詭異地讓人心里毛骨悚然。

“你覺得好聞？看來還真是我們家的種。”

葉老太說完就笑了起來：“雖然你就不該姓葉。”

難道自己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身世之謎？葉窈窕立刻拒絕：“奶，我爸是葉建國，我媽是林紅。”

雖然心里不悅達到頂點，但是該拍還是要拍：“我奶是你葉老太。”

“哈哈，真是奶的好孫女兒。我說的沒錯，你就該說我們陸家的人。”

葉老太一雙老眼卻并不昏花，看人猶如鷹隼。葉窈窕迎難而上，對上她的目光顯然還帶著困惑：“奶！”

“行了，藕丸子呢？端給我嘗嘗。”

收回了所有的試探和打量，葉老太又是那個疼愛孫女的好奶奶。

“奶，我大娘呢，真是說了兒媳婦忘了娘？你都不舒服了她不在家呢？”

葉窈窕這副胡攪蠻纏的樣子跟原主很像，葉老太還就喜歡她這樣子。

“不是，你大娘和你大爺知道我喜歡吃醪糟，說去跟人學學今年做給我吃。”

葉老太好喝點小酒，喜歡吃點醪糟，但是莊戶人家吃飽就不得了了誰家能有個閑情逸致拿了好米去做這個？

說不定還有很多人都沒聽說過醪糟。

“何必去找別人，奶你東西準備齊了我給你做醪糟。”

“窈窕啊，你怎么不早說，大娘去家問了好多人，媽，王廚子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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