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魂之癥？

自己是裂魂之癥嗎？

謝黎去看無良禪師，從他的眼中，謝黎讀不出任何情緒。

她突然就有些害怕，自己這一抹不該存在在天地間的孤魂，遇上了無良禪師，會不會就此曝光于天地之間，然后惹來殺身之禍？

最開始的時候，她的確是想找到自己從前的舊人，告訴他們，自己還茍活于人世間。

可是這一年來，無論是平南侯謝輝無微不至又小心翼翼的在意，還是蕭逸由淺入深漸漸入侵心間的情感，都叫謝黎不敢再去想從前的事情。

她是謝黎，不是顧卿卿！

剛欲開口拒絕，謝黎一抬頭卻發現無良禪師的嘴巴微微張了張，無聲喚出兩個字來。

就是這兩個字，教謝黎如墜冰窖！

殿下！

他真的知道！

謝黎突然覺得渾身無力，跌坐在凳子上，身側的蕭逸嚇了一跳，趕緊扶住謝黎。

“阿黎，我們不看了，我們不看了。”謝黎的臉色蒼白，整個人如同是剛從風雪中撈起來一樣，渾身冰冷。

蕭逸有些怕，雖然他很想讓謝黎根治這裂魂之癥，但是一見到謝黎如此脆弱，如精致的瓷娃娃一般，他就生怕會有個閃失。

然而謝黎愣著神，擺了擺手，慢慢道：“你們先出去，我和禪師好好談一談。”

蕭逸搭在謝黎肩上的手頓住，下意識去看無良禪師，卻發現無良禪師已經溫和的笑著點了點頭。

“世子，貧僧定然會護的謝施主周全的。”

蕭逸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無良禪師和謝黎之間，似乎一瞬間形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默契。

“吱嘎”，房門被關上，無關人等都被關在了門外，謝黎手腳發軟，定定地看著無良禪師。

“禪師，你剛才說的是什么？”抿抿嘴，謝黎知曉同這“老禿驢”比耐性是不明智的選擇，直接開門見山道。

無良禪師微微一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殿下。”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兩個字砸在謝黎身上，謝黎甚至都支撐不住微微晃了晃。

“你……在胡說些什么？”強壓下心中的沸騰，謝黎聲音僵硬，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拳頭，掐的手心生疼。

也因著這疼，教她不至于失去理智。

“我總覺得謝施主言談舉止都恍若故人，卻不想真的是午夜夢回十分的故人歸來了。”即便這樣驚天地泣鬼神的不可思議之事，他的神情依舊是平淡安和的。

“你故意的？”謝黎聲音發澀，如若不是故意，為何這次她會如此？

“殿下，裂魂之癥是輪回術的后遺癥，您早晚有一天會全部想起來的。”無良禪師溫和的看著她，“只不過恰好教貧僧看到了。”

“胡說，我根本不是什么勞子殿下，禪師認錯人了。”謝黎嘴犟著不肯承認。

既然不是這家伙勾起的，那么便證明他不過也是在憑空猜測。

無良禪師沉沉嘆了口氣，隱約間竟還有些許笑意。

“臣這些年，一直在尋找裂魂之癥的女子，惶惶三年來，不曾見到殿下的身影。到底是殿下技高一籌，教臣下即便是知曉您在盛京中，也遍尋不得。”

他看著謝黎，“殿下，輪回術便是臣下施展的。”

謝黎心頭大震，慌亂的移開眸子，死命的捏著衣角。

“您瞧，你一緊張，還是會拽著衣角。”

這一句閑話家常卻是擊潰了謝黎最后一道防線，謝黎“唰”的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幾乎是有些惡狠狠的瞪著無良禪師。

“就算如此又如何，你出去和任何說，都不會有人相信的。”謝黎冷笑一聲，“禪師，莫不是還想將我捉回去，做那提線木偶，亡國公主？”

見謝黎身上升騰起戾氣，無良禪師緩慢的搖搖頭。

“是前梁之人虧欠了殿下，臣下又怎么有臉再將殿下拖入那漩渦之中呢？”

謝黎一愣，她印象中的無良禪師是最熱衷的復國者，怎么突然……

“殿下是否疑心臣下為何轉了性子？”無良禪師看破謝黎的戒備，輕輕笑道，“若是殿下知道那些遺民處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當知曉臣下為何會如此。”

他又嘆了口氣，突然“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頭，“臣無良，恭迎殿下歸來。”

謝黎仍在發愣，身體卻是已經熟悉這個經歷了千百次的場景，下意識吐出一句“平身”。

而后，她便愣住了。

他們既希望她成為一位高貴典雅的公主，又希望她成為一嫵媚動人殺人不眨眼的舞姬。她以為自己只學會了殺人不眨眼這一條謀生立命的準則，可是今時今刻才發現，她做不到……冷血無情。

她是他們的公主殿下，曾經很多次，那些前梁舊民跪伏在自己的腳邊，一聲聲呼喚的“殿下”二字，就像是一沉重的枷鎖，禁錮著她的靈魂。

而如今，這枷鎖又回來了。

無良禪師靜靜的等待著謝黎消化這一切，半刻鐘后才聽見身邊恍若傳來一聲嘆氣般的問話，“禪師如今希望我如何做呢？”

無良禪師愣住，他本以為謝黎會萬般推辭自己身為前朝公主的責任，卻沒曾想她如此輕而易舉便接受了自己的闖入。

她明明知道，若是淌了這一趟渾水，她便再也沒辦法回到謝黎這個身份中了。

謝黎的聲音縹緲如煙，繼續從天際傳來：“禪師也不必疑心。若是他們過得好，我就是謝黎。可是……他們過得不好。”

無良禪師無聲的咧了咧嘴，是了。

公主殿下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顧家的血統早已根深蒂固于她的身體中，即便是重獲新生，也不可能完全做到置身事外。

“殿下，您回去了。他們才有希望。”

想要救他們，她便不能是謝黎，只能是顧卿卿。

謝黎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

蘭蔻染上的胭脂色，當真是極好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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