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衡書局的地牢，蕭逸帶著謝黎，躡手躡腳的鉆進了一間寬敞的屋子。

沒一會兒，地牢的大門“吱嘎”一聲打開了，謝黎聽見門口守衛對謝晨說“謝二小姐，謝恬就在右拐倒數第二間，需要我陪同你進去嗎？”

“有勞，不用。”而后便是繡花鞋踩在堅硬的青石板路面上清脆的聲音。

謝黎挑眉看了眼蕭逸，蕭逸無聲的咧開嘴。

瞧見謝黎一臉“你可真是準備周全”的小表情，他只覺得心中驀的一軟，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一個輕巧的吻便落在謝黎的額頭上。

謝黎目瞪口呆的看著蕭逸。

蕭逸無辜的聳聳肩，無聲道“謝大小姐太過秀色可餐，是你在勾引我。”

謝黎頓了片刻，依葫蘆畫瓢的踮起腳尖，奮力在蕭逸額上落下一吻。

“是你這只狐貍在勾引我的！”說完，謝黎便不再看蕭逸，專心聽旁邊的動靜。

而蕭逸眉眼彎彎，后知后覺的撫上額頭，似乎還能感覺到那溫軟在額上撫過的印記，整個人咧開嘴，傻樂了起來。

他家阿黎，他的卿卿，就是與尋常姑娘不同。

喜歡！

青石板的地面反射著路兩旁幽幽的燭光，謝晨走得很慢，一步一步似乎特別艱難。

但她的背脊挺得很直，微微揚了揚下巴，雙手交疊在身前，就像是要走向某個特別隆重的場合一般。

而她交疊在身前的雙手，緊緊握了一把匕首。

路的盡頭，謝恬跪坐在草席上，嘴角甚至微微帶了點笑容，看著一步步走近的謝晨。

“三姐姐，別來無恙啊。”謝恬笑得很柔軟，與從前那個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小庶女沒什么差別。

謝晨直視著謝恬的眼睛，沒有說話。

從她的眼中，謝晨看到了些許挑釁和莫名其妙的快慰。而唯獨沒有尊敬和懼怕。

這和她看向謝黎的目光不一樣。

謝黎一開口，謝恬就會不自覺的攥緊了自己的衣擺。謝黎的語氣稍稍放緩放輕，謝恬的思緒就會跟著謝黎走。

“謝恬。”謝晨緩緩開口了，“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落在我的手里？”

謝晨穩住心神，學著謝黎的語氣和姿態。

“呵！”卻沒想謝恬瞪著謝晨看了半晌，吐出一句令謝黎愣住的話來。

“謝晨啊謝晨，你就算學謝黎，也學不得她半分的姿態，就像是學舌的鸚鵡，效顰的東施，丑態畢露！”

謝恬咯咯笑著，笑聲如同銀鈴一般清脆。

“有句話我開始還送給了謝黎，想來送給你更合適。”

被謝恬戳中了心中最隱秘的心思，謝晨臉色蒼白，甚至連嘴唇都微微泛著白色。

“什么？”她攥緊了匕首，似乎是想給自己一些力量，下意識反問道。

“自知之明。”謝恬欣賞著謝晨的窘態，似乎心中那扭曲的恨意也得到了些許紓解。

“三姐姐，你看。”謝恬咬了咬下唇，“大姐姐聽到我這話，只不過是不甚在意的笑了兩聲，連個眼神都未分給我，而你就只能站在原地任由自己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躲在一旁聽墻角的謝黎一頓，眨了眨眼，謝晨在學自己？

而謝恬的話還在瘋狂輸出。

“你從小就喜歡學她，我早就發現了。你要住她的云溪閣，你要和她一樣的撥浪鼓，你要喜歡她喜歡的蕭璟，你也要和她一樣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的欺壓于我……”

謝恬冷笑，“可是你好可憐啊，你什么也沒得到，就連我也欺壓不了。想來還是謝黎叫你過來同我算賬的吧，我的三姐姐。你看，你連替母報仇都要借謝黎的手……”

謝晨的身體在瘋狂顫抖，握在手中的匕首“鏗”的一聲摔落在地上。

“所以呢，你如此看不起我，為何還要殺了我的母親？”謝晨苦笑道，“你明明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為什么不殺了謝黎，要殺了我的母親？”

謝晨渾身都在顫抖，慢慢彎下腰將那匕首撿起來，“當時我母親，是幫的你，幫你的啊！”

謝恬目光中流露出更多譏諷，嗤笑一聲，“因為你們一樣蠢！”

謝晨愣住。

謝恬甜甜笑著，這種智商碾壓的感覺，真的是好極了。

謝黎不自覺的摸了摸鼻頭，對上蕭逸詢問的目光，微微搖了搖頭。

不應當……很是不應當。

謝晨對謝恬的恨意都入了骨了，怎么可能讓她這樣打敗了呢？

“母親對謝黎的奇怪，我早就看出來了。從小到大，她偏寵你，時不時卻也偏寵謝黎，但有時候又流露出些許不甘心。我留了心，讓宸王殿下幫忙查了查，才發現你母親竟是王氏的姑娘，可笑她這些年從不與王氏來往，然而王氏卻是借著她的東風，早早的就與父親搭上了關系。”

“所以你就利用她？”

謝晨笑不出來。

“對啊，她如此蠢笨，不利用一下怎么好。我可是特意將‘顧翩躚被老夫人逼死的’消息小心翼翼透露給她的呢。這么多年了，她竟然一點東西都沒有查出來，可不就便宜了我嗎？”

謝晨沉默片刻，“可是……你們的目的是什么呢，就是為了殺死祖母和母親嗎？”

“我的目的自然是了，宸王殿下自然是為了那玉……”話到一半謝恬反應過來，神情瞬間陰翳下來，“你套我話？”

謝晨無辜的眨眨眼睛，嘴角奇異的泛起涼薄的笑意，“是呀，我聰明的四妹妹，你沒發現嗎？”

謝晨施施然雙手環胸，站在燈燭間，眼角蜿蜒出一絲嘲諷的弧度。

“謝晨！”謝恬大怒，她自詡是聰明人，可是聰明人卻被從前看不上的人套話了，她心頭一陣惱怒。

見謝恬趴在柵欄上，謝晨眼中戾氣飛快一掠，腳下生風，一個跨步上前捉住了謝恬的手。

謝恬一愣，“謝晨你想干什么，我告訴你，我可什么都還沒……啊……”

血淋淋的尖叫聲在地牢中回蕩，謝晨盯著那釘入手掌的匕首，緩緩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

“四妹妹，你放心，我是不會讓你輕易死去的。”

恍然間，這話的語氣和姿態，竟然奇異的與謝黎重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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