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晨捧著茶杯，微微彎著唇角，保持著這個動作默了半晌。

玉兒眨眨眼，無聲張嘴道：“這是怎么了？”

謝運輕輕搖頭。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慢騰騰吃完了飯，小丫頭便送上了飯后茶點。

謝運眼中落下一抹心疼，站起身來走到謝晨身前。

謝晨的眼中泛起點點漣漪，瞪大了眼睛看著謝運，眼中懵懂一片，就像是迷了路的林間小鹿一般。

“你這些日子一直在生病，讓玉兒姑娘替你把把脈，好不好？”謝運的語氣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謝晨眨了眨眼睛，“我是不是生了很重的病了？”

玉兒的筷子敲著碗沿，忍不住抬眼看了眼謝晨。

明明就是一個懂事兒可愛的小姑娘，可是說這些話的時候，瞳孔卻是未曾聚焦，說話時眼中也不曾有過半分笑意，就像是一個假面人一般。

玉兒的心便重重的往下落了落，微不可察的看了眼謝運。

“哥哥，怎么了？”

謝運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額頭，“累了嗎？”

“不累。”

謝運搖搖頭，“沒有，我們晨兒只是乖了許多。”

謝晨便點點頭，轉頭沖著玉兒笑道：“就麻煩玉姑娘了。”

玉兒點點頭，急忙上前，抬手落在謝晨的腕間。

脈沉且浮，就像是沒有了依靠的浮萍，懸于半空之中，找不到依附。

玉兒的心往下沉了沉，“三小姐，這些時日，睡得可好？”

謝晨的目光有些渙散，“睡得……挺好的。”

“做夢嗎？”

謝晨的眼中便浮現出一絲驚恐，“娘親她，總是會回來找我。”

“心情好嗎？”

玉兒嘆了口氣，典型的重創后遺癥，也不知道謝運是怎么照顧自己的妹妹的。

“挺好的啊……”她眼中浮現出一絲茫然，“玉姑娘，你覺得我心情不好嗎？”

對上謝晨懵懵懂懂的眼神，玉兒綻唇一笑，“沒有，挺好的。”

轉頭望向謝運，玉兒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好了，三小姐可以先回去休息，沒什么大事兒。”玉兒嘻嘻一笑，“我也應該離開了。”

謝晨便乖乖的站起來送行。

謝運打著送玉兒的名號，跟著她到了平南侯府的門口。

“阿晨的情況怎么樣？”雖然從玉兒的神情中，他能夠感覺到謝晨的情況可能不太妙，但是這些日子謝晨明明就很聽話很乖的。

玉兒重重嘆了口氣，“我說你這個當哥哥的，也太大意了吧。”

“她的病若是再不好好醫治，恐怕就要病入膏肓了。她日日難眠，晚上甚至啼哭不已，常常是睜著眼睛躺到天亮。”

“噩夢纏身，又兼之心事重重，驚懼交加，連七情六欲都快沒有了，怎么算得上是好呢？”

“看起來是懂事兒了，聽話了，可是她的心中怕極了，也恨極了……”

說到此處，玉兒嘆了口氣，“當初王夫人血濺當場的畫面，終究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玉兒姑娘，我并不懂得這岐黃之道，還望你能夠多加費心。不知道我能夠做些什么？”謝運沒想到看起來無甚大礙的妹妹竟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不由得揉了揉額頭。

玉兒擺擺手，“放心吧，我會的。不過……心病尚需心藥醫，謝晨這病的由頭是王夫人的死，端看她心中記恨的人是否能夠撫平她的焦慮了。”

她心中恨著的人，不就是謝恬嗎？

謝運了然的點點頭，“我一定會親手將謝恬繩之以法的。”

玉兒告辭離去，謝運站在門口不自覺的望著那暗沉沉的天際發了會兒呆，才獨自又回到了書房之中。

盛京城的事情不能夠再拖了。

而待他的身影消失后，謝晨才從柱子后面走了出來。

秋霜和半夏一左一右站在謝晨身旁，低聲道：“小姐，我們回去吧。”

謝晨目光幽深的望向謝運離開的地方，轉頭又陰沉沉的望向方才玉兒離開的方向，半晌才輕輕落下一個“好”字。

倆丫頭趕緊將燈籠拿了出來，護送著謝晨回了清輝閣。

清輝閣中，燭火幽幽。

在這幽幽的燭火中，一幅美人圖被高高懸掛在墻上。

美人明媚張揚，笑得很是天真爛漫，囂張跋扈。

謝晨對著那美人圖發了會兒呆，轉頭讓半夏將鏡子搬了過來。

鏡中，同樣容顏的人兒端莊的坐著，面容姣好，淺淺一笑。

阿晨，你看，我也在看著你呢。

半夏驚恐的看著又哭又笑的謝晨，咽了口唾沫。

“小姐，該休息了。”

謝晨轉頭，眼中紅芒一閃，半夏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捂住心口咽了口唾沫。

“好。”

玉兒拿上筷子的時候都還是蒙的，瞪著眼睛看看一臉笑意的謝運，又轉頭看看嫻雅恬靜的謝晨，咬了咬唇。

“那個……吃飯嗎？”為什么要把她抓到這飯廳中來，嗚嗚嗚……明明已經吃過飯的啊。

謝運笑瞇瞇的看著欲哭無淚的玉兒，輕輕勾唇，“玉兒姑娘，你來的可巧，我們正準備吃飯，你吃過了嗎？”

一旁謝晨點點頭，“這幾日哥哥都在忙，我們的晚飯相對來說比較晚。”

玉兒涌到嘴邊的“吃過了”就說不出口了，只得扯了扯嘴角，“還沒……”

謝晨便笑了笑，“玉姑娘也不必太過拘謹，我們平南侯府如今就只有我與哥哥了，你曾經救過父親，也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一直沒有機會感謝你。”

謝晨言語妥帖，絲毫沒有不妥之處，玉兒便咧嘴笑了笑，“我哪里有什么拘謹啊，哈哈哈，只不過覺得這飯菜有些豐盛，哈哈哈……”

“好了，吃飯吧。”見玉兒放不開，謝運便的唇角又不由自主的往上勾了勾。

“這道菜是佛跳墻，玉兒姑娘試一試，我們家也不常做這種大菜。”謝晨十分妥帖的替玉兒布菜，拿著公筷給玉兒夾了一筷子，“從前我家大姐姐最喜歡這道菜。”

話到此處，謝晨微微默了默，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大姐姐如今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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