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將平意整個滑了出來,用手指去摸索劍身,道:“齊大人想清楚些再回答,我說過的,你在飲鴆止渴,小心此時毒發身亡”。她不可能這會殺了齊世言,但嚇唬一下頗好。
齊世言確實有些驚恐,他倒不是驚恐薛凌手中的劍,驚恐的是心頭壓著的石頭被人一把掀開,露出惡臭腐肉來,這種驚恐比朝堂之上朝不保夕還要令人無法忍受。他吞著口水道:“你是誰…為什么問這些?”
薛凌緊盯著齊世言,好久才開口問道:“那齊大人究竟是知與不知”?這是她學來的拷問手段,沉默能讓人更加恐懼。
齊世言還在強撐,手扶著桌沿,像是要把木板捏碎。嘴里一直重復:“不知,我不知,我一概不知。”
薛凌便輕巧跳下了桌子,沿著屋子邊緣一邊走一邊看外頭情況。她不放心魏塱,怕有人進到這齊府探情況。齊世言也沒喊她,一直坐那靜靜看著。
查探了一番,起碼這屋子四周是干凈的。她小心謹慎是沒錯,只是沒想到這次齊世言罷官是魏塱順水推舟,所以根本沒起疑。
回到書桌前,薛凌小聲道:“齊大人哪也不要去,讓夫人好好病著,我給你保外孫,你保著我。”
齊世言已經回了神,只是語氣無力:“你到底是誰,與我齊世言有何過節,要與我一家老小為難?”
薛凌笑的有點調皮,從旁邊筆架撿了支小號狼毫,就著硯臺里墨,“費廉岑薛”四個字一氣呵成。
真是好墨,她拿起來吹了吹,放的離齊世言近些,手指在那個薛字上輕點道:“多謝阿爹送的那一摞子百家姓,你看這個薛字描的好不好?”
“你.你”。齊世言說不出話。若薛凌剛剛未問無憂公主一事,他未必能想出薛凌在說什么,可這會,他是不敢去想。
薛凌將紙拿起來揉成團,丟旁邊廢畫筐子里。低聲道:“若讓魏塱知道你齊家收留的是薛弋寒的兒子,還堂而皇之安個義女身份,恐齊大人死無全尸。那如花似玉的幾個小姐,不知要淪落哪家為妓為娼,滿足你家有個娼妓之女的心愿。”
她話說得難聽,固然有恐嚇齊世言的心思,更多的,是斷定這老賊參與了無憂公主一事,陷害薛家。“所以,你好好在京中呆著,我叫你往東,千萬不要往西。便是這會去找人告密,我死之前,肯定是你齊家滿門先下地獄”。薛凌笑語盈盈,倒真像是和自己阿爹撒嬌。說完也不管齊世言反應,撥弄著腕間珠串往外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道:“江府的人上門,阿爹莫忘了,夫人一日不愈,我便一日不嫁。”
齊夫人哪還有什么病?這幾日齊世言日日陪著,早就心花怒放了,剛薛凌過來,還看她提了鮮花匆匆往佛堂走。
齊世言病了是真的,從薛凌寫下那一個薛字開始,他霎時病入膏肓,此刻癱在椅子上,如一攤爛泥。
飲鴆止渴,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只當隨手撈了根救命稻草,不想撿的是催命白綾。可他和多人所想一樣,薛弋寒,究竟什么時候多了個女兒?還恰好來了他齊家。怪不得要保清猗的胎,薛弋寒是先帝故交,和他也算熟識,此人應是不折不扣的太子黨,而今他的后人混進了陳王府,究竟想做什么?
可陳王府的夫人,是他齊世言的女兒啊。他才剛剛把全家從龍潭里扯出來,而今又落到了虎穴里去。
是天,是天要亡齊家,非人意能避也。齊世言在椅子上笑出了淚。
“阿爹怎么說”?齊清猗竟一直在薛凌房里沒走,見她一回,趕緊問。
薛凌道:“早些去歇息吧,齊大人暫時不會走”。她知道齊清猗在擔心啥,也沒繞彎子。
“齊大人”?齊清猗狐疑的看著薛凌。
薛凌笑了笑,自己進了屋,她剛剛喊漏了嘴,干脆懶得解釋了,反正她的身份肯定是瞞不了齊清猗多久了,裝樣子也辛苦。
齊清猗見薛凌不理自己,呆坐了片刻,也就自己走了,她不知薛凌是如何說動阿爹的,自己下午萬般懇請仍不得其果。這三妹妹去了片刻居然就辦到了。
這一晚,齊府幾位主人家大多無眠,薛凌倒是睡的香甜。找到了魯文安的劍讓她十分歡喜。雖然這可能意味著魯文安已經不測,但三年音信全無,本也沒多少指望了。
起碼,以后思人還有物可睹。
至于如何讓齊家摘干凈一事,等回了陳王府再想。還得讓蘇凔和蘇府也離遠點,甚至和李阿牛都不要走的太近。這些人,總是要用的,如果站到一條船上,魏塱的性子,必定要砍掉幾家。
齊清霏新得了薛凌給的劍,和丟掉的那把相比,簡直天壤之別。然而她既不敢得罪娘親,也不敢得罪剩余倆個姐姐,更牢記著爹爹教訓離薛凌遠點,所以又是賭氣,又是愧疚。為什么這三姐姐,偏偏就是個外來的呢?
齊世言在床上輾轉,惹的齊夫人也不能安眠,溫柔道:“夫君晚間心事頗重,下午還不是這樣呢,可是遇到了什么?”
齊世言想將薛凌一事和盤托出,卻又不忍再多一人徒受煎熬,唯長嘆了幾聲不復言語。
惶恐之中,他又帶了幾分希冀。薛弋寒的兒子,是不是為薛宋倆家舊事而來?如此的話,先帝身隕一事,是否也能有個水落石出?
城外雄雞城內鼓,旭日又掛在了頭頂上。馬車早早的就侯在了齊府門外,難得今日都在,齊府是眾人聚了用早膳,只是桌上氣氛古怪,唯有齊老太一如既往。
齊清猗和齊夫人抹著淚話別,齊清霏跑到薛凌身邊,塞給她一張紙條又跑遠了。
薛凌笑了笑,放進袖子里,沒立即打開。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