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逸白懷里揣著的東西的確與寧城那邊的錢有關,卻又不盡是錢,還有薄薄的一頁紙,上頭記載著某官員某年某月某樁要命勾當,正是霍云婉解出來的家書。
只薛凌進宮時并未全部帶上,所以解出來的東西也只有寥寥數據。不過知道了怎么解,剩下的內容就容易許多。
與解答內容相比,更重要的是還有哪些人可以用。因為霍云旸寫這些東西時,霍家罪名未定,霍家黨羽皆還站著,現卻不知剩下幾個。
霍云婉急急遣了逸白來,實是想催促薛凌將剩下的內容都拿過去。如此她也瞧瞧禁宮里是否還有棋可下,畢竟如今被困,霍家又沒了,她行事比起以往艱難很多。
而寧城那一代的賬本,也確實在逸白懷里揣著,卻不是全部揣著。失了霍家大勢,再要找人干活兒,空口說兩句龍恩還在,也唬不住身旁一個個人精,唯有銀子能讓鬼推磨。
這么重要的東西,霍云婉怎會全全交與薛凌之手。讓逸白拿了些賬目來,討好與試探兼而有之。不過二人遠非至交,霍云婉多留個心眼只能算行事穩妥。
然薛凌既對這些錢并無多大念想,拿多拿少,都只覺得是霍云婉需要人幫忙辦事罷了,并沒升起些別的情緒。殘陽只剩一半,天接水處水接天。大好山河面前,幾兩碎銀,于她根本不值一提。
逸白見薛凌沒回頭,主動起了身拿著桌上東西走到薛凌跟前道:“小姐既然說是猜的到所為何物,我也就不賣關子了,這一冊,是寧城一線的賬目,娘娘說以后宮外的事情就要仰仗小姐,不敢藏私,特全部拿來請小姐清點。”
話說完他停了片刻,薛凌仿佛極輕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并沒轉頭,又好像什么聲音都沒發出。逸白繼續道:“這一頁,是您托娘娘解的密信”。說著從冊子中間抽出一張薄薄的紙與冊子分別拿在兩只手里。
薛凌眼里一亮,霎時回頭過來,眉眼彎成一新月,極自然的抽了那張紙又轉回去去,絲毫不見猶豫。她內心想著拿這東西騙江府,沒曾想逸白還真拿了這東西。
當時霍云婉說的是上頭寫法不似以前,她也得花花功夫。且最近薛凌只盯著黃旭堯的事,她對如何處理此人已有打算,身邊的勢力便足夠用,因此沒多惦記霍云旸的信,想不到這東西反倒來的最快。
紙上用筆簡練,不知是霍云旸藏的嚴實,還是霍云婉特意縮寫,僅有個人名時間及不足十個字的時間經過。真個一朝要用此人,得自己下力氣先去查個大概才行,前提是經歷霍家案后,人還活著。
上下看了兩眼,雖有不解,不過暫時用不著,薛凌便將紙張折了折自己收著,打算回到住處放起來,去了江府再慢慢盤問上頭所寫之人的生死榮辱。
逸白臉上也笑意漸深,這位薛小姐聽到賬本時無動于衷,先拿的是那張紙而非賬本,說明她她對賬本的興趣并不大。如此的話,恰合心意,以后大家共事會愉快很多。
正如薛凌所想,他忠的,終究是霍云婉。
小二在門口喊著要進門送點心,薛凌應了允許,歡喜從榻上下來,繞過逸白坐到了桌邊,招呼道:“來來來,我想了想,宅子里是需要個照應。你既要留下來,那就留著吧。不過提前說明,宅子里頭能下肚的東西,常年只有那口井水。所以出門在外,你能吃多少吃多少”。說罷自個兒先捏了塊桃花酥吃了滿嘴。
臨江仙里還有秋荷供應,說是北山處有一天然的溫泉池子,然山路陡峭,又小了些,富貴的看不上,落魄的也沒這閑工夫,索性老板雇人種了一塘子藕,據說能開到十一月去。
往年在蘇家也應見過,只那時薛凌注意不到這些微末細節,一朝瞧見了,跟幼時隆冬里瞧見兔子出窩一般新鮮。
她走來時又想了些,逸白那話還真是有道理,起碼得找些人在身邊,哪怕是拿錢干活兒的,跟誰打起來了,也能拖延個時間。遠了不提,就說去追霍云昇那回,江府遣出來的人,若是再來圍她,怕是插翅也逃不出。
但如何挑些暗衛死士,這些事兒薛凌并不擅長,她生來有人護著,覺得忠義是種順理成章的情分。突而要想辦法去收買人心,光是買這個字,就已經讓她有所反感。
買來的人,如何能托付呢?
既然無從下手,找個熟門熟路自然再好不過,逸白就極合適,用不著全部托付于他,有個疑惑之處問問就行。
逸白不知薛凌如何走兩步就改了主意,但他極識趣,立馬單膝跪在地上,恭敬道:“多謝小姐收留,小人這條命,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這架勢,活了十七八年還真沒見過,即便知道逸白是霍云婉的人,那信誓旦旦的模樣仍讓薛凌覺得挺好。
她又啃了兩口點心道:“又沒外人,你起來隨便吧。雖然說是仰仗我,但你們娘娘特意讓你在宮外,想來那些事,其實都是你去跑腿吧。你去就去,都由你處理,犯不著與我多提,東西也不必給我了,你自個兒留著慢慢瞧吧。”
在蘇家呆了幾年,賬如何收還是知道。但現在霍家死了,去到寧城的那些東西必然死無對證,藏著掖著還好點,交出來就證明當初與霍家勾結,那才是真正要掉腦袋。
所以有沒有賬本,其實不重要,反正你光明正大去要,人是不會給的。但起碼賬本上記著名字,至少不用千辛萬苦的去查東西在誰手里。
薛凌嚼點心的速度慢了些許,想起含焉還在江府吃白飯,那是個會算賬的。不過.......從平城回來時有想過要將些東西捏在自己手里,現在的話,這個想法倒也沒全然消失,但此刻就要從霍云婉手里搶,似乎也沒必要。
她又飛快塞了倆牛乳凍在嘴里,吸溜著豆粉覺得好吃極了。逸白已走到身前,雙手將那冊賬本遞于她道:“蒙小姐信任,但母本這東西,從來都是握在主家手里。若需差遣下人效勞,則取需要的地方抄本給小人即可。”
薛凌眼珠子一轉,衣襟上蹭了蹭手指接了冊子。人上趕著給,再推辭整個一不識抬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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