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讓山珍海味都失色,齊清霏捧著鴿子左右看看,遞給了小豹子,又手腳并用爬過來拉著薛凌撒嬌般明知故問道:“三姐姐,我們去哪?”
她心里自是以為薛凌肯定要將她帶回去,卻不想薛凌看著扒在自己身上的油手,沉默了一會啞著嗓子道:“你想去哪?”
“我”,齊清霏瞅著薛凌半晌,覺得她表情語氣都不是反問嘲諷,而是好像確確實實的在問自己想去哪,頓時高興昏了頭,抓著薛凌搖晃道:“三姐姐是不是不帶我回去了,只要不回去,我們去哪都行啊,三姐姐你是不是要跟我一起走,我們一起去西北,去你出生的地方啊。我們可以......”
“我不去”,薛凌穩住身子將齊清霏的手拿下來,待她嘟嘴縮回些身子才道:“你真的,不想回去么?”
齊清霏聽不出薛凌話里沉重,只樂得笑意藏都藏不住,卻還要故作正經,連連點頭道:“我當然不想啊,我為什么要回去。三姐姐非要帶我回去,我打不過你也是沒有辦法。可我回去了,大姐姐總不能將我手腳都縛住。我昨日能跑得了,明日也能跑得了,我總還能再跑出來的。
這次三姐姐你找到了我,下次我就再也不往這里來了,你可再也不能將我帶回去。那你這次把我帶回去也是沒用的,還不如....”,她垂下目光,抿嘴道:“還不如跟我一起走呢。把阿黃.......”
她轉頭欲把小豹子揪過來,卻是一聲猛喝“阿黃”!,原那小豹子吃完一只不足意,躡手躡腳的想去舔火堆上烤著的,又怕燙了爪子,磨磨蹭蹭的頗有滑稽。
薛凌被這一喝斥驚的抬頭看過去,瞧那豹子將頭抵在齊清霏身上跟個貓樣呼嚕呼嚕撒嬌。想想這畜生,原是自己弄來的,卻也只是管了個不餓著。
齊清霏握著豹子的爪子捏來捏去,仍不忘跟薛凌念叨:“三姐姐不要帶我回去。”
一夜草堆里翻滾又未梳洗,頭發也蓬亂的像枯草一般,間或一點泥土,越發襯得她小臉白嫩,是個極好看的仙家女使模樣。可齊清霏一直念叨,薛凌聽著,更像是某種蠱惑。
她終不愿答話,像是自欺欺人盤算著一般能拖一時是一時,道是吃完再說去向,何必提前找不自在。這廂伸手去拿了只野鴿子,撕吧撕吧,給狗喂了些,自己隨便嚼了兩口。
齊清霏忽地想起什么似的飛快爬過來,撲閃著一雙眼睛看著薛凌,可憐道:“三姐姐,你就算要帶我回去,也得等大姐姐氣消了再回去,不然她怕不是要打死我。”
薛凌咀嚼漸停,像是晴天霹靂劈開了一道光,只覺她在這里掙扎糾葛整晚全無道理。也不拘齊清霏要去哪,找兩個人護送著去玩它個三五七八月,待到人回來的時候,沒準宋滄兒子都已經在沈家女的肚里了。到時候再要如何,全憑齊清猗姐妹自個兒掂量去,怎么也輪不到自己替齊世言操這兒女心。
主意打定,薛凌咽下口中肉,再次問道:“你就那么不想回去?”
她其實知道答案,她只是在請君入甕。
齊清霏又豈會有別的答案,薛凌垂頭貌若無奈般應了事,又細細告誡道出門在外不比家里,斷不要與人說起真實身份,更不要與任何人透露薛宋之事。讓齊清霏且在洞里安生呆些時候,自己會回京找些人護送她去西北,再托個相熟的朋友照應。
話里寵溺擔憂更甚家中長姐,齊清霏喜不自勝,想摟薛凌,卻被她避過,便回身雙手抱了那小豹子的腰,來回磨蹭,連連叫嚷著:“就知道三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薛凌再囑咐了些別的,以洞中不便久住為由頭,當即起身出發,還未進城門,天上又有雨水在飄。其實昨日出門時就在落雨,江府有備蓑衣葦帽,只她風雨慣了,懶得披上身。
進江府門時,弓匕看她身上差不多濕透,還以為是人沒找著急的,搶先解釋道:“人已經追到壽陵了,許是大雨過后氣味散了,狗也迷了方向,這事兒可真是難辦,小姐也不要太過焦急,天子腳下,出不了大事。”
薛凌直接道是人已經找著了,再沒說別的,這邊直直往江玉楓處趕。徒留弓匕在后頭驚的目瞪口呆,暗想昨夜江府派出去的人皆是一無所獲,這薛姑娘未免太能耐了點。
江玉楓聽見人進來,先道:“去換身衣服再來吧,秋雨濕冷,落下病根不好”。他以為薛凌一宿未歇,也算小有觸動。
到底齊府的五小姐,如今已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太過拼命不值得。話說完視線看到后頭跟著的弓匕在比比劃劃,知道人找到了,驚訝之余跟著稍微松了口氣。
他書房什么都不缺,薛凌不答話走上前一手扯了紙筆草草畫了圖,這才指點著道:“沿著這條線走,人在這個洞里,里頭有只狗,若實在不知路,再遣兩條去尋。
你另外再遣兩可靠的,收拾一架馬車在道上兒等著,而后往西北走。找個信的過的官員托付,讓她在那里呆些時日再回來。該交代的,我已經交代過她她了,少說兩句閑話,平日里跟嚴實點便罷。”
江玉楓拿過紙張,看上頭還有三兩滴水漬,便又催著薛凌去換身衣裳,道是自己會辦好。她先前既說過宋滄要娶沈家女,如今將齊清霏送走是為什么,根本無需多提,江玉楓自是了然于心,于是先前那點觸動便瞬間散作虛無。
一個人的欲望多了,一舉一動都像是在謀利。或許薛凌自個兒都沒辦法說清楚自己不顧風雨去找齊清霏,究竟是怕她有個閃失,還是怕她遇到了宋滄壞了自己大事,又何況是旁人隔著肚皮。
聽江玉楓應了,薛凌便轉身出門,后頭江玉楓已在交代弓匕,她又回頭叮囑了句道:“洞里有個畜生,就是陳王府養的那只小豹子,去時小心些,也帶些生血肉喂喂,一天一夜沒吃,估計餓的慌。”
說罷先回了自己住處,不顧含焉驚慌,換了身干凈衣裳。本該她跟著江府的人一道去放心些,可她如果再去,很難保證不將真相告與齊清霏知道。
所以她糾結的,從來就不是齊清霏要去要留,那些掙扎的,一直都是善惡在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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