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靜悅卻好似隱約記得桂嬤嬤好像是嫁過人的……但是具體的卻是記不清了，便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想來小姐還不知道，奴婢早年嫁過人，無奈奴婢是個沒福氣，過門還沒兩年，奴婢男人就不慎一場風寒去了……也沒能給奴婢留個一兒半女的傍身。”

“后來……后來奴婢的一個遠房表妹也在府中當差，她生了女兒自幼體弱，生怕養不活，就請人看了，說是要認個八字硬的人做干親。”

“奴婢的男人去的早，當時也曾有人說奴婢的八字硬……后來奴婢那表妹便尋上門來，說了認干親的事……奴婢那時也沒了嫁人的心思，便想著認個干女兒也挺好……將來老了說不得還有點兒依仗。”

桂嬤嬤說到這兒，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婢這亂七八糟的說了一通，小姐還別見怪。”

謝靜悅搖頭，其實她大概也猜得出，桂嬤嬤說這些，應該也是想把她自己的事跟自己做個交代。

桂嬤嬤便繼續道，“如今奴婢那干女兒就在二夫人那邊的院子里做個三等的小丫鬟，今兒過去，倒是正巧見到一面。”

她說到這里，看了一眼謝靜悅，“不知道小姐有沒有聽說五小姐的事？”

謝靜悅心里一咯噔，面上卻是未露分毫，“五表姐？五表姐有什么事嗎？”

桂嬤嬤不由四下里面看了一眼，幾人見她這樣，心里都不由好奇起來。

只有大概知道一些內情的謝靜悅心卻是微微提了起來。

“……聽說……聽說前些日子五小姐在家跟二夫人鬧了一通……好像是因為親事的緣故。”桂嬤嬤說到這里，不由又瞥了一眼謝靜悅的神色，話音停頓了片刻。

采薇不由催了一聲，“嬤嬤快別賣關子了，這里又沒有外人，你快說。”

桂嬤嬤見謝靜悅面無異色，這才繼續道，“好像是因為二夫人相中的人家，五小姐不愿意……后來不知怎的被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就出面攔了，說是這門親事不合適，以后不要再提。”

謝靜悅不由微微挑眉，外祖母竟然直接就拒絕了這門親事，其實這樣倒也好，左右周茹娉不愿意，重新再相看一家就是了。

桂嬤嬤突然壓低聲音道，“小姐可知二夫人給五小姐相看的是哪家？”

謝靜悅愣了愣，搖頭，“我不知。”

桂嬤嬤笑著道，“是江家。”

“江家？哪個江家？”

幾人俱是好奇的看向桂嬤嬤。

“還能有哪個江家。”桂嬤嬤笑著看了幾人一眼，“就是工部尚書江家。”

幾人不由驚嘆一聲，雖說靖遠侯府是侯爵，當是如今又不掌實權，更不得圣眷，與六部尚書之一的江家結親，確實是高攀了。

謝靜悅不由想起那次周茹娉含含糊糊說得那些話……若是江家的話，這門親事其實還真不錯，這些年朝廷更替，江家卻能在朝堂之上一直屹立不倒，其實就能看出江家的根基深厚。

江家雖然沒有像其他顯貴那般出盡風頭，但是這樣低調內斂的行事作風才是發家的長久之道。

而且就連她這個時常不出門的人都聽說江家的家風極為嚴謹，子嗣雖不多，卻是個個都頗有才華，在京中也算是頗有才名的學子，還從未聽說過有什么烏七八糟的事……

對方能同意這門親事的話，其實不失為一門好親事……等等……

謝靜悅猛地想起什么，面色不由一變。

那夢境里……她記得周玫好像就是嫁到江家去的……

她放在身側的手，不由微微握緊，聲音有些低沉的問，“嬤嬤可知給五表姐說的是江家的哪位少爺？”

桂嬤嬤思索了片刻，“應該是嫡出的三少爺，也是江家這輩最小的少爺。”

謝靜悅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她怎么記得當初周玫是嫁給江家一個庶出的少爺……當時蘇婉如好像還嘲笑過此事。

難得是自己想錯了，這不是同一個江家？

她暗暗勸自己冷靜下來，片刻之后她才繼續問，“江家可有庶出的少爺？”

桂嬤嬤不知她為何會如此問，看她面上一片正色，也不敢含糊，仔細想了一遍才道，“江家一共三位少爺，大少爺是嫡出，早已娶妻生子，二少爺便是庶出的……好像還沒有成親，至于有沒有說親，奴婢也不知道，然后就是說給五小姐的三少爺了。”

謝靜悅心里其實已經有了猜測，此時再一聽桂嬤嬤如此說，心里的石頭落地。

果然如此。

這事情的背后與自己猜測的只怕是八九不離十。

至于那人具體如何行事，她不問也大致猜得出幾分，無非就是一些小人的鬼蜮伎倆。

就是不知這次被外祖母直接拒了這門親事，那人又要如何想法子才能促成自己的親事呢。

以外祖母的心性，既已拒了這門親事，那么最起碼暫時是不考慮與這家結親的。

而周玫的年歲已經不少了，如今已經是十四歲，以蘇氏不喜她的緣故，只怕很快便會給她定下一門親事，把她打發出去。

她倒是想要看看她還有什么手段……

謝靜悅想到這里，嘴角不由微微翹了翹。

看來自己讓謝嬤嬤給榮安堂透得口風已經起了作用了……

幾人見謝靜悅問了兩句，就一個人坐在那邊沉思起來，一時間倒也不敢說話，生怕打攪了她。

謝靜悅抬頭，見幾人都默不作聲，不由笑著道，“嬤嬤繼續說。”

桂嬤嬤見她心情極好的樣子，便也跟著賠笑道，“那奴婢就繼續說了……聽說老夫人拒了江家這門親事后，二夫人那邊也只是生了一場氣，也就作罷了。

倒是世子夫人還在老夫人跟前勸了兩句，說這是一門極好的親事，拒了確實可惜，實在是二房那邊不愿意，他們大房還有四小姐沒說親事……”

謝靜悅挑眉，沒想到周玫還有這能耐，竟然能說動了蘇氏開口。

“……可是老夫人沒同意，只說這門親事不合適……說是家里的小姐又不是嫁不出去，沒道理就可著一家說親……世子夫人氣得回去摔了一套上好的四季景……”

謝靜悅忍不住抿了嘴笑，示意桂嬤嬤繼續往下說。

“后來這親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許是因為此事，府里很是消停了兩日。

還是因為水榭那邊的荷花打苞了，大少奶奶想著這些時日大家心情不好，便就提議眾人到水榭賞景吃茶……

那冰露的事……聽說是五奶奶又有了身孕，真是害喜的時候，就說特別想要吃口冰露……

大奶奶就索性讓廚房多準備了一些，大家都用些……五奶奶有了身子，大奶奶便只讓她嘗了一點就撤下去了，夫人小姐們倒是個個用了一些。

哪知一回去，個個都躺下了……府里鬧了一宿才消停……到底個個身子嬌弱，這便都臥床不起了。”

“倒是五奶奶因著只嘗了一口，倒是沒什么大礙……就是被二夫人罵了一通……”

“大奶奶更是因為這是被大少爺埋怨了一通，說是她沒能好好管好廚房的事，做事沒個輕重，害得府里的女眷受了這一通罪，……大少爺當時許是在氣頭上，也沒避著人，聽說大奶奶直接被氣得背過氣去……”

“后來還是老夫人出面壓下來的這件事，只是罰了大奶奶兩個月的月錢，卻沒有擼了她管廚房的差事。”

“……倒是不知道為何又從世子夫人手上把那管花木的差事分給了四夫人……他們私下里都說，是因為小姐的緣故，但是奴婢看著不全是因為此……”

“小姐這次沒回去，自是不知道，府里新增了不少人，也換下去了不少人……尤其是榮安堂里的下人……”

謝靜悅聞言，不由微微坐直了身子，“為何？”

桂嬤嬤看了謝靜悅一眼，臉上不由露出一個笑，“聽說老夫人把老管家周誠給請回來了……”

“啊……”

其余幾人都不由大吃一驚。

謝靜悅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當真？”

“奴婢沒能見著人，但是聽說老管家如今就在前院管事。”

謝靜悅不由看了采嵐一眼。

采嵐微微搖頭，“奴婢沒有聽嬤嬤說起。”

那就是謝嬤嬤還不知道此事了？

謝靜悅眉頭不由微微皺了皺，示意桂嬤嬤繼續往下說。

“在奴婢看來，老夫人這樣做是好事，前院有老管家，有什么事老夫人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后院這邊，她把差事分別交給幾個夫人管著，這樣不管是誰，當差都得小心，不敢隨意起幺蛾子。不然，差事很有可能就被擼了，直接交到其他人手上。”

謝靜悅頷首，外祖母這一手平衡之道使得好。

她老人家許是也因為府里的這一遭變故，才想要把權利重新收回來。

但她畢竟已經年邁，精力不比從前，不可能再如從前那般是是親力親為，便想出這個借力打力的法子。

前院有老管家牽制周禮，周禮別說一人獨大，只要再過一些時日，老管家必定就能直接架空他。

而后院這邊，現在看著好像中饋的大半權利還掌握在蘇氏手里，但是只要外祖母一個不高興，隨時就能把這權利分給旁人。

之前的一切就是上好的例子。

而且錢氏幾人肯定也很乖覺，到了手邊的差事，誰也不想被人收回去。

那么要想保住手里的差事，必定會好好打理，而且，這幾人必定是爭相在外祖母跟前獻殷勤，期望外祖母能出手打壓對方，偏向自己一些。

謝靜悅想到這里，心里卻是不由越加心疼起裴老夫人起來。

但凡這些子孫爭氣一些，不要整日窩里斗，裴老夫人如今完全可以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哪里還要再次絞盡腦汁的為這些瑣事煩憂。

偏偏這些一個個都不是省心的。

但是外祖母多少還是偏袒大房一些，只要大房不再鬧幺蛾子，暫時內宅的權利不會再有變動。

這也是為何大表嫂這次會被外祖母輕拿輕放的緣故。

那邊桂嬤嬤又把聽說的一些小道消息，一一說來。

桂嬤嬤言語生動，表情傳神，幾人猶如聽書一般，不由聽得津津有味。

翡翠更是端了一個攢盒過來，幾人一邊吃一邊聽。

謝靜悅此時更是對桂嬤嬤刮目相看，就回去這短短時辰，她就能把打聽了這許多事，而且大多是有理有據，條理清晰，絕不是胡編亂造的。

如此看來她在府中的人緣只怕比表面看來的還要好，而且因為年歲的緣故，只怕與府中一些經年的老仆關系匪淺，而這些人往往是一個府里關系最為靈通的一群人。

這一點就是謝嬤嬤也多有不及，畢竟謝嬤嬤是后來跟著自己才來的靖遠侯府，哪里能比桂嬤嬤這個家生子要來的關系深厚。

她贊許的點頭，贊了一句，“嬤嬤這次的差事辦得不錯，下次回去，記得給你那些姐妹帶些零嘴兒回去，銀錢直接從采薇這邊領。”

桂嬤嬤笑著接過翡翠遞來的一盞茶，笑著道謝，“那奴婢先替那幾個老姐妹謝謝小姐。”

謝靜悅擺手，看向采嵐，“你回去嬤嬤可有交代什么？”

采嵐笑著道，“奴婢這邊可沒有桂嬤嬤得到的信兒多，倒是王家那邊，嬤嬤讓雀兒跑了幾趟，還送了一些藥材和吃食過去。”

“聽說梅朵姑娘如今已經能起身了，除了身子還有些弱，其他倒沒什么大礙了，王嬸子是個和善性子，待她極好，應該用不了多長時日，就能把她養好。”

桂嬤嬤和翡翠并不知此事，此時聽得一愣一愣的。

采嵐便把當初謝靜悅出手救下梅朵一事大概說了一遍。

桂嬤嬤和翡翠先是有些吃驚，隨即又連連贊嘆謝靜悅心善。

“嬤嬤這次也是想要問問小姐，梅朵姑娘她說不想回她兄嫂那邊，說是權當她這次已經死了，把這條命還給了他們，就當是報了當初的養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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