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謹梳理著趙國與秦國的舊怨,如今還活著的,以廉頗、藺相如為甚。幕府幾案上的竹簡上,著重在二人的名字上,刻劃了數次。
藺相如至今病體未愈,不過其人并非以身子見長,而是以智計存于趙國。只是這智計多與秦國有關,在秦國的歷史上,添了一筆又一筆的恥辱。
當初遷都之時,王弟以楚國開采和氏璧之地不詳為由,提及遷都之事。并非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以此事為由,不過是王弟并未忘記,和氏璧帶給秦國的恥辱罷了。
彼時年紀尚輕,三人聽信了秦武公之言。如今看來,六國當時的聯盟牢不可破,以秦國一已之力,哪里能任性妄為。
本以為還要再過上幾載,待六國合縱成功,方才有機會與趙國,一陳往昔宿怨,及半年前趙王盍自作主張,新添的仇怨。
韓國上黨太守馮亭的選擇,直接便將趙國拉至了秦國的對立面,甚至超過了如今的六國合縱,余五國見秦國趙國相爭,皆做壁上觀。
合縱之事,因蘇季暫居楚國而暫且擱置,且先不提其人,與楚王揮有何事,當下的趙國接收上黨,便是與秦國正面相抗對。
且派遣來的正是廉頗,秦文謹認為當真是天時地利,人亦和也。
年值耄耋,經趙德民一事,復又起用的廉頗,頂著滿頭的銀絲,風塵仆仆的來到韓國上黨,見下已是趙國的上黨。
上黨太守見廉頗到來,領了一眾將領在城外迎接,廉頗向來不愛這些虛假的儀式,只是與馮亭打過招呼之后,便與其開始了交接事宜。
隨后又在馮亭的帶領之后,四下走動。
廉頗左右觀望地形,在城墻之上瞭望之時。望見此時仍未離去的秦國鐵騎,且有長駐之意,不禁胸口震蕩,倒吸一口涼氣。
耳聽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則又是另一回事。秦國此次如此執著,絕非好事。又知主將乃是秦文謹,便知此事絕不會善了。
適值夏日,兩方的軍士每日俱是汗流浹背的,然又不敢放松了警惕,誰也不知曉對方會在什么時候出手,日日注視著對方的舉動,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秦文謹知韓國上黨降趙國之后,便早早的開始做了準備,又得知來人是一個老熟人,手中的紅纓長槍,止不住的戰栗起來。
對峙月半有余,秦文謹收到各方的回信,知已大定,遂放心下來,著手眼前之事。秦國軍隊中乍起戰鼓擂。
廉頗有錯愕之余,還有一絲釋然。終于等于秦國動手了,秦文謹比他想象的還要能忍,為將者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必是大患也。
來不及再多思的廉頗,便收到守將來報,秦軍攻城了。
秦軍一改往日里的溫吞,今遭攻城來勢洶洶。
先是以投石車問路,巨石如雨下,散落在上黨城內各處,城中的百姓軍士,各各四下亂竄。瞬息之間,城墻上的守城將士,歪歪扭扭,橫七豎八。
趙國的軍士,雖經百戰,可身軀只是血肉所鑄,哪抵得住石頭的沖擊,只得在城墻上,左右回來移動,企圖閃躲飛來的巨石。
上黨城門處秦軍帶有攻城車,擅使者在步兵的掩護之下,猛烈沖撞著城門,一下又一下,城門晃動的動靜愈發大了起來,四周有塵土濺落。
城門后的趙軍奮力相抵,又不得不躲閃,自天而降的,不知甚時會掉落的巨石,個個灰頭土臉,頭破血流的。
更兼有云梯攀爬,一陣陣急矢雨,充作掩護。云梯之上的秦軍奮勇直上,廉頗起至此時方才,見狀目眥欲裂。
大喝一聲,道:“爾等速速斬殺上來的人。”軍士被打得有些慌亂的心,瞬間便鎮定了起來,廉頗接著吩咐,軍士自上而下,投以重物,壓下秦軍。
一時間雙方喊殺之聲震天。前撲后繼的秦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秦軍,幾方配合,城上的趙軍,很快便發現,投擲之物在逐漸減少。
隨著物品的減少,單靠一人之力,如何能殺盡不斷涌上來的秦軍,但有一人上自云梯而上,便有第二人、第三人
登上城墻的人愈發多,城上的守城將士,在秦軍所過之處,無一存活。自戰事起時,城中的百姓,便關門閉戶,祈禱起來。
“咚”隨著一聲巨響,上黨城門被撞開了,秦軍鐵騎所踏之處,地面好似都活了過來,止不住的抖起來了。
城中緊閉的房舍門窗,亦跟著晃動,門后窗后的百姓,死死的咬緊牙關,生怕發出一點兒動靜,引起秦軍士的注意。
有膽子大一些的,會透過門與窗的罅隙中將目光伸出來,打量這一支秦軍,為首之人,面沉如水,有軍士來回穿梭稟告。
看樣子,似是在找尋什么。窺得一斑的百姓,心中驚懼,怕這秦軍首領之人,一聲令下,便沖入他們的房舍之中,無情的掠奪搶殺。
首領之人跨下的馬匹,不知為何,有些躁動不安,蹄子不停的刨著青石地板,鼻尖踹著粗氣,若是冬日里,只怕還能夠見著白白的氣,升騰而起。
馬背上的首領之人,伸出手來,無聲安撫著躁動的馬兒,又與身邊的說道:“派出一隊人,追擊查探,切記不可深入。”
“喏!大良造!”
馬首上的人正是秦文謹,此時那蠻㹮首領在此,便能認出來眼前的人,正是當初在榆林塞的謹世公子。
連日來兩軍大戰,秦文謹面上的須發亂揚,未有閑暇搭理,與先前扮的謹世公子,模樣硬生生的重合了。
在秦文謹攻破城前幾日,廉頗便已經率領著趙國韓國的軍士,棄上黨而出走了。難怪只見過廉頗指導一日,后便不復見其人。
進城之后,遍尋不見守城將領,只余一些留下來攔路的軍士,秦文謹的怒火,可想而知。許是算準了他們不會對百姓動手是罷。
騎在馬上沉思的秦文謹,只派遣了一小隊人馬,前去追擊查探,而他則是與眾將士,一道留在了上黨。
經易主的上黨百姓,在為他們的命運發愁的同時,秦文謹同樣在思量著,如何安置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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