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忌腆笑著臉,道:“洛王,近來六國之中,只魏國不曾與秦國相親,你意下如何?”
洛王葉摸著長須,回道:“本王不如何,你又當如何,教本王的外孫子出兵來洛國嗎?”
魏無忌:這洛王怎的過了數十載,仍這般頑皮。
只是在望見洛王葉那等神秘莫測的神色,魏無忌忽然悟了。以為秦洛有親,可不付任何努力,便能下洛國之城,簡直是異想天開。
遂起身拱手一禮,道:“洛王,方才是無忌無狀了。還請見諒。”后者只是摸著長須,搖頭晃腦的,并不搭話。
魏無忌又道:“洛王可知,你們當初親近,前兩年又對你們兵刃相向的趙國,如今確已事秦矣,趙王盍兇暴乖張,六親不認。
此人洛王亦是十分熟識的,不知洛、趙將來是否還能再親近?
當初趙王盍出兵洛國之際,屢次皆以大王作威脅,暗中來人劫持,每回都以洛王賠了城池,向對方致了歉,方才作罷。
上回乃是小帥來得及時,方才免洛國一難。
見下乖張的趙國,已經獻出河間一帶土地臣事秦國。
若是洛王不愿與秦相親,或許濟民秦王會親來洛國了,屆時便是黑騎壓境,直下云中、九原,亦會驅使距離洛國最近的趙國出兵洛國。
易水、長城屆時便不會再歸洛國所有,不知洛王屆時當如何應對?”
“秦濟民那小子,倒是比他君父更有幾分手段,”洛王葉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又接著說道:“無忌小子一席話,倒教本王豁然開朗。
我洛國如同蠻貊之徒,處于這落后偏遠之地,洛國的人即便長成大人,亦如同嬰孩般無知,我洛國既無良教,今得遇明主遣了貴人教誨。洛葉銘感五內。
洛國愿如同其他幾國一般,臣事秦國,獻出恒山腳下五座城池。”
魏無忌復又深深一躬,“洛王高義。”
秦王濟民二十一年季春驚蟄之日。
驚蟄三候:
一候桃始華;
二候倉庚鳴;
三候鷹化為鳩。
驚蟄三候指的是桃花紅、李花白,黃鶯鳴叫、燕飛來的時節。
田地里的都已進入了春耕。驚蟄的到來,驚醒了蟄伏在泥土中,冬眠的各種動物,此時過冬的蟲子后代亦要開始繁衍。
驚蟄還有一件伴隨而來的是,春雷乍動,緊接著便是雨水席卷而來,淅瀝瀝的沖洗著蟄伏了一個冬日的老樹新芽,使得萬物煥然一新。
又是一個驚雷響起,床榻上的老者,立時起身,坐直了身子,無需旁人相扶,徑直來到窗邊,望著窗外雨打風吹,時有驚雷,偶有雨水飄在身上,老者全然不在意。
卻將身后伺候的宮人,驚個半死,尤其是驚雷之后,還有閃電,亮如白晝的那一瞬間,宮人甚至瞧見了韓王代嘴角,帶著詭異的笑容。
自打驚蟄始,韓王代的身子便一日好過一日。
醫者斷定,此乃回光返照。
曾有朝臣隱晦提及,意在定下韓國后繼之人,可是韓王代卻故作不知。
每每午夜夢回,他人好夢正酣之際,韓王代近乎徹夜未眠,翌日精神卻好得出奇,著實不像一位古來稀的老人,倒似年輕的毛頭小子。
不過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韓王代的身子,已經是強弩之末。回光之術,大羅神仙亦是無力回天,精神再強,已到了最后。
早早盼著繼位的韓王的宗室子弟,無一日不在摩拳擦掌,待那一日的到臨,然他們還未等到韓王代去的那一日,卻等來了另一條噩耗。
比驚蟄的春雷,更駭人。
更教人坐臥不安。
此時的宗室子弟,都顧不上繼任韓王這位了。皆想在如何在接下來的局面之中,保存己身。
話說去歲五國皆親秦,獨余魏國,獨樹一幟。
那魏王假仗著勝趙一戰,自覺可與秦國匹敵,自是不愿臣事秦國,許是年輕氣也盛,秦王濟民令秦國上將軍冷小帥再征魏國。
且同時,受到魏國蒙蔽的齊國,深受其害的趙國,以及間接受到波及的洛國,還有相距甚遠的楚國,皆有出兵。
魏王假一朝兵敗,先前的志得意滿,瞬間擊個破碎,只得將魏國的部份土地,獻與秦國,這才免于一難。
冷小帥在轉道回秦之際,又向韓國突發奇兵,韓國被找了個措手不及,韓王代對此只是擺擺手,與魏國一樣,獻上了韓國的土地:南陽。
秦濟民遣了內史騰,前往南陽做了那南陽假守。
次年,也就是秦王濟民二十二年。
南陽假守內史騰接到王命,忽然爆起,進攻韓國,韓國未有防備,教暗中籌劃了一載的內史騰等人,一舉攻入韓國新鄭,且擄了韓王代。
值得一提的是,韓王代并未有任何的掙扎,似是早有預料一般。由著內史騰捉了他進咸陽,在見到那位,比之其父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秦濟民時,韓王代忽然笑了。
他道:“果然是少年英雄,無怪乎我等不如。”
秦濟民并無虐待俘虜的下場,只是接受了韓王代的降書,便將人圈在咸陽。
因他記得當初自家娘親洛惜賢卜算之后,言六國反復的一段話,其君父秦昭世便說道,若是將來遇得俘虜,將其放歸封地,無異于放虎歸山矣。
是以,秦濟民拒絕了將韓王代歸韓地,他道:“若是將來韓王仍愿意歸故土,濟民愿送你歸去,只是如今初收韓地,民心恐不穩矣。”
韓王代知自己愿為兒孫做的最后一件事,都成了幻想,遂低下了人生中最后一次頭顱,至此后韓王便不復存焉。
秦濟民接收了韓地之后,于韓地建置潁川郡。自此韓國滅亡也。
其間有件值得一提的事,魏無忌手刃了韓愍,聲言為當初護佑之人琴十一償命。事后便聲稱余愿已了,甘守武信君五城邑。
按理說秦國滅了韓國,其他幾國當有相救之意,然無一例外,無一人來援救也。
除卻眼下的趙國,其他幾國有能力者,皆瞧不上一直復辟古禮的韓王代,只覺此人著實驕傲,與他們格格不相融。
在聽聞此人死于咸陽之際,甚至有拍掌之輩。
可悲亦可嘆吶。
而騰不出手的趙國,眼下亦是發生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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