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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樓斷翎傳-第十章 暗流涌動:紅玉
更新時間:2020-02-13  作者: 雨闕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熱血江湖 | 風樓斷翎傳 | 雨闕 | 雨闕 | 風樓斷翎傳 
正文如下:
喧囂了一夜之后,黃天蕩漸漸安靜了下來,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絲風。等到東方吐白的時候,連那江上的最后一點殘火,也隨著那一躍而出的太陽,吞沒在了耀眼的日光中。

然而幾十里之外的宋軍大營,卻已經是吵吵鬧鬧快掀翻了天。這一場大火,把這么多天以來的戰果燒了個干干凈凈,算勝算負?如何上報?韓世忠趴在床上,聽著門外的議論紛紛甚是心煩,看著身邊在襁褓中酣睡的幼子韓彥直,才讓他心里稍微平靜一些。

正想得出神,突然啪的一聲,他還受著傷的背后被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糊上了一張膏藥。背心皮薄如紙,饒是韓世忠沙場宿將,也疼得絲絲倒吸了一口涼氣,回頭埋怨道:“夫人,你輕一點啊!”

身后一名女子沒好氣地道:“讓你不聽我的,大意輕敵,現在知道疼了?忍著吧!”說著回過身,做到桌子旁邊,拿根木勺從一盞瓷碗中挖出些灰黑的藥膏,拍在一張膠皮上,用竹簽細細地抹平。韓世忠看著夫人,她背對著自己,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束成高髻,顯得有些凌亂,身上的半幅盔甲和深紅錦袍,倒更襯出另外一番嫵媚和英氣。韓世忠笑兩聲道:“夫人這個樣子,可比穿那些寬袍大袖的衣裳好看多了。”他知道梁紅玉素來不愛紅裝愛戎裝,因此說些這樣的話來討好一下。

梁紅玉哼了一聲道:“別來這套!”她也是武將世家,雖說平日里待人都很隨和,但這敗仗之后,就算是韓世忠甜言蜜語,可也沒那么好消氣。理也不理,站起身來,一邊手里搓著藥膏抹在韓世忠的背上,一邊道:“少在這里跟我嬉皮笑臉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是大元帥不是馬前卒,就算情況緊急,也應該運籌帷幄、調兵遣將。你可倒好,每次都要自己沖上去。你現在可不是小伙子了,敗了丟人不說,你還想讓我不但三十歲就守活寡不成?”嘴上說得狠,涂藥的手卻是極為輕柔。

韓世忠應和著點頭笑道:“對對,夫人教訓的是!”但隨后又嘆口氣,恨恨地道:“只是我沒想到那小子居然是楊家槍的傳人,忠良之后卻做出此等叛國賣族之舉,還好意思跟我說什么從小就在北番長大,他也是盡忠,真是……”想到這里,不由得重重地拍了一下床面,韓彥直扭動了下身子,翻個身繼續睡了。梁紅玉戳了一下韓世忠的頭道:“你輕一點,昨天晚上那么亂,孩子也受了驚,我這好不容易才給弄睡著的,吵醒了你來哄啊?”韓世忠戰場上是好手,應付孩子可就笨手笨腳了,連忙不敢出聲。

梁紅玉給韓世忠的背上涂好藥,一邊收拾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一邊道:“這次大戰雖然不能說是全勝,但也必定能好好震懾一下金軍,教他們以后不敢再輕易南下。”韓世忠道:“是啊,夫人巾幗不讓須眉,擂鼓戰金山,以后也是必定是一段佳話,為夫我倒是自嘆不如了。”

梁紅玉想了想,對韓世忠道:“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下,那金兀術已經退守回了建康,打算休養生息。剛才駐軍牛頭山的岳飛派人來送信說,希望我們放心養兵,剩下的金兵由他來對付。依我看,我軍目前畢竟人數太少,士氣又低落,不宜再戰,這在陸上的戰事,不如就交給岳飛吧,將軍意下如何?”

韓世忠思忖了一下點點頭道:“嗯,就依夫人的意思。這個岳飛我以前也聽說過,雖然現在只有二十幾歲,可從他在老鸛口攔截兀術一事來看,此人的才能和韜略非同一般,以后更是不可限量。金軍交給他,也算令人放心。”梁紅玉道:“那我一會兒就派人前去牛頭山送信。”

韓世忠想了一會兒道:“他岳飛忙著攔截金軍,我們也不能閑著。我看,還是請柳先生他們來一起商議一下,昨晚這場火的虧,咱早晚也得還回去。”

梁紅玉低著頭,正要說話,忽然外面傳來衛兵聲道:“報告將軍和夫人,何副掌門來了,說要探望將軍,現正在庭院中等候。”韓世忠大喜道:“來得正是時候,快請!”

梁紅玉欲言又止,坐下身道:“藥膏還沒干,一會兒你就不要起來了。”說著拿過一塊擦過血跡的白布蓋在韓世忠背上,又在上面蓋了一幅干凈的布單。起身整理了一下頭發,將桌上已經收起來的藥瓶又拿出來擺在了桌面上。

剛收拾好,聽得吱呀一聲,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一張方臉棱角分明,目光如電,兩頰下長須如柳,相貌堂堂,只是身材矮小了些,只勉強與梁紅玉同高。手戴護腕,掌心中把玩著兩顆烏黑的鋼球,對著韓世忠和梁紅玉做一揖道:“嵩山派副掌門何路通,問候韓元帥、韓夫人!柳先生擔心韓元帥傷勢,特派我前來問候。”

韓世忠點一下頭道:“多勞柳先生記掛,這點小傷不算什么,只是剛剛上了藥,起身不便,失禮了。”梁紅玉笑道:“何副掌門,我們也算熟人了,又何必每次見面都要自報家門呢?”何路通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夫人真會說笑,這只是在下的習慣而已,還望不要見怪。”一邊說著,一邊轉著手里的兩顆鋼球,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音。梁紅玉看了一眼,微微皺一皺眉頭,不再說話。

韓世忠問道:“沙幫主在何處?昨晚多虧他相救,韓某還沒有好好道謝呢。”何路通道:“將軍不必多禮,我等都是抗金志士,同仇敵愾,還說什么謝。柳先生此次差我來,一來是問候將軍,二來也想聽一聽將軍的打算。”韓世忠嘆口氣道:“戰船已毀,敵眾我寡,恐怕接下來不好走啊。”

何路通道:“將軍莫慌,此次只是一時失利,不足為懼。柳先生的意思是,如果將軍傷勢好了,就請將軍再次前往鷹巢,重新商議布陣,定能將那北蠻子一網打盡!人少不要緊,柳先生的用兵之道是從武學的陣法里演化出來的,人越少,調動得越是機動靈活,將軍難道忘了,這四面合圍黃天蕩的計策,不就是柳先生獻的計策嗎?”

他說這些話時頗為得意,顯得有些炫耀的意思,梁紅玉輕輕一笑道:“是啊,只是不知道讓岳飛在老鸛口外攔截金軍,是不是也早在柳先生的預料之中呢?”

何路通一愣,隨即又神態自若笑道:“夫人說的是,這一點確實是我們疏忽了,沒想到他們能鑿通淤泥河道。可那金軍不還是被攔回去了,這不恰恰說明天助我也嗎?”梁紅玉正要再詰難他兩句,韓世忠見氣氛不好,連忙打岔道:“何副掌門,柳先生既然有妙計,那韓某當去拜訪!此次鷹巢在何處?還煩請何副掌門帶路。”何路通手一握,兩顆鋼球啪的一聲撞了一下,道:“好,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動身……”

韓世忠正要起身,梁紅玉突然伸手將他按住,對何路通道:“不好意思何副掌門,我家將軍今天身體不便,恐怕不能過去了。”何路通道:“夫人心疼將軍,我自然理解,可這軍情大事……”梁紅玉走到韓世忠身邊,坐下道:“不是我小心眼,你看著……”說著掀開蓋在韓世忠背上的布單,露出那塊沾滿了血跡的白布。

何路通湊上前一看,大驚道:“啊,將軍的傷居然如此嚴重嗎?”韓世忠正要解釋,梁紅玉搶口答道:“可不是嘛,他背上本來就有舊疾,這一下又傷到了脊椎,一時半會好不了呢。”轉頭又對韓世忠道:“將軍,你現在傷勢未愈,稍微動動就有性命危險,還是先不要起身為好。”

韓世忠奇道:“我的傷哪有……”還沒說完,察覺到梁紅玉輕輕掐了他的手一下,應當是有什么話要說,便對何路通道:“瞧我這性子,差點連命都不要了,煩請何副掌門回去轉告柳先生、周掌門和沙幫主,今日確實不便,改日再去討教。”

何路通看看韓世忠,再看看桌子上的藥瓶藥罐,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請韓將軍好好養傷,在下告退!”韓世忠點頭道:“何副掌門慢走,夫人,替我送一下。”梁紅玉點點頭,何路通道:“江湖之人沒那么多規矩,韓夫人不必動身了。”說罷便退了出去。

韓世忠雖然嘴上推脫了,心中仍然不解其意,問道:“夫人,我這只不過是皮肉傷,看著嚇人實無大礙,你是知道的。如此這般,是不想讓我去見柳先生嗎?”梁紅玉點一下頭,嘆口氣道:“這柳先生雖然用兵如神,但我總是覺得他過于復雜。”韓世忠奇怪道:“復雜?有什么復雜的,柳先生不是說了,他是河朔地區的宋人,為報家眷被擄之仇才來支援的……”

“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么會知道這么奇怪的陣法,又怎么能調動這么多武林門派,不光五岳之首的嵩山派、江南鐵扇門,連堂堂的西夏第一大幫黃沙幫都臣服于他?”韓世忠道:“柳先生的身手,咱們也都見識過,那些中原門派一為國恨家仇,二敬佩他的武功,這沒什么好奇怪的。至于黃沙幫,柳先生不是也解釋過了,他母家是當年名將狄青之后,自然認識些西夏的武林人士。眼下是宋金交戰之際,西夏和我們也算得上是唇亡齒寒的關系。何必管他哪里人,只要能幫咱們不就可以了?”

“將軍!”梁紅玉打斷韓世忠道:“不是妾身心胸狹小,只是有時我見那他,面色平和,舉手投足也是平平無奇,甚至還有些拘謹和不自然,不像是個高人。可有的時候,那面色卻是似笑非笑,眼神里總帶著幾分狠毒,讓人不寒而栗。依妾身之見,還是不要與他深交為好。”

韓世忠一向對夫人既愛又敬,他雖然是叱咤風云的名將,但在識人待物這樣的事情上,總歸還是女子心細如發。既然梁紅玉這樣說,他也便不再追問,想了想道:“也罷,明天我就派人,把柳先生一行人送走,就說此次大戰我軍傷亡頗重,我韓世忠要回朝負荊請罪,不要連累了他們。”

梁紅玉抿一下嘴,輕輕笑道:“這回不用你負荊請罪,我已經替你辦好了。”韓世忠奇道:“哦?夫人已經幫我把請罪書寫好了?”梁紅玉搖搖頭,輕輕地在韓世忠的背上拍了一下,起身邊斟茶邊道:“我呀,已經寫好彈劾書送去臨安了,狀告你指揮不力、好大喜功、失機縱敵,罪在不赦,請皇上重重地罰你!”說著,把茶杯遞到了韓世忠手邊。

韓世忠一臉懵懵地接過茶,看看茶碗,又看看梁紅玉,只見夫人笑瞇瞇地看著他,頓時領悟了其中深意,笑道:“夫人高見!”將那盞茶一飲而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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