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術又是驚訝,又是歡喜,一下子從馬上跳下來,先拉住凝煙的手,走到斷樓面前。斷樓笑道:“凝煙姐,看來四哥對你是真的好啊,我都這么久沒回來了,他一見面,還是先想著你啊。”
兀術和凝煙相視一笑,錘了斷樓一下道:“怎么就改不過來了,不能叫姐,叫嫂子!”
兩兄弟緊緊抱在一起,兀術拍拍斷樓的兩膀,贊道:“行,這三年沒白歷練,比以前壯實不少,也留胡子了,是個真正的漢子了。這以后啊,四哥再也打不過你啦!”
凝煙輕碰了一下兀術的胳膊道:“斷樓好久沒回來了,怎么剛見面就打啊什么的,快點進去吧,飯都做好了。”兀術嘿嘿笑兩聲道:“兄弟,看見沒,四哥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這個媳婦,不聽話不行啊。”眾人說笑著,進了帳子。
帳中一個方桌,云華坐在上首,可蘭坐在左手,兀術和凝煙一起坐在右手,斷樓背對著帳門口坐在下首。
凝煙嫁給兀術已經兩年多了,此時她搭一身貂裘披肩,淡青錦衣,腰束金帶,頸上戴著一串銀鈴細墜,頭頂帽尖的一顆明珠燦然生光,儼然一副溫婉王妃的打扮。只狐絨的寬大袖口里露出皓白的手腕和纖纖玉指,才提醒人們,她本是一個江南女子。這東北極寒之地,天干風急,凝煙的臉色卻比以前顯得更加嬌嫩,可見兀術的寵愛。
兀術問道:“兄弟,你這一走就是三年,只來信,不來人,今天怎么又回來了?”斷樓淡淡笑道:“今日是母親生辰,做兒子的怎么能不回來呢?”
云華輕笑道:“不老不少的一個生日,又不是整歲,能你這個沒良心的給招回來?”斷樓默然笑笑,沒有回答。
酒過三巡,兀術拉著凝煙的手站起來,對著云華敬一杯道:“云姑姑,這杯酒侄兒敬您。兩年前,要不是您提出收煙兒做義女,只怕到現在,我都不能立煙兒做王妃。”
云華接過這一杯,看看他們小兩口道:“這些往事就不必提了,只要你們兩個過得好,我也就高興。再說,煙兒這般懂事,我巴不得有這樣一個女兒呢。”
凝煙道:“娘,不管過去了多久,這份恩情,我兩人永遠不會忘。今日您生辰,兀術敬了酒,女兒就敬一碗茶,給您祝壽!”
斷樓看著他們夫妻二人情深意篤,心中自然也是高興,也站起身來道:“四哥,這杯酒兄弟向你賠罪。冊立王妃的時候,我也沒能參加,心里實在是有些……”
兀術揮揮手,舌頭打著結道:“你當然不在,你當時不是在找……”
凝煙一動,重重扯了下兀術的袖子。兀術不解:“你拉我干什么?”
斷樓放下酒杯,淡淡道:“嫂子,沒事的。”
兀術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斷樓在外尋找完顏翎三年,這次卻自己一個人回來,想必心中的難過,也不愿意讓人輕易提及。
可蘭在一邊,卻是早就憋不住了:“圖魯啊,娘知道你沒找到翎兒,心里難過,可是這到底找到個什么程度,你之前信里只說你那個師父幫你在找,現在到底怎么樣了,你也該跟我們說說啊。”
斷樓沉默了一會兒,嘆口氣道:“三年前,我在白鳳莊沒有見到翎兒,后來輾轉找到了師父,可是白鳳莊與青元莊不一樣,雖然廣有威名,但一向深居簡出,并不設什么眼線,因此說到底,還是我自己一個人找而已。”
說著,斷樓端起面前的酒碗,仰頭一飲而盡。
“因為當年之事,關西三派對翎兒深深忌恨。五岳門派素來相交甚密,翎兒相當于一下子得罪了天下一半的名門正派,想來也是隱姓埋名。我這三年走遍了中原各處,卻是半點音信都沒有。”
兀術聽著斷樓的話,心中也是悵然:“那你這次回來?”
“太宗駕崩,我以為翎兒會回來看看,可是……也許她回來過了,我卻錯過了。”
兀術拍拍斷樓的肩膀:“先皇去世前,嘴里念叨的,就是翎兒和你啊。”
斷樓點點頭,卻是不說話。
凝煙看氣氛有些沉重,連忙道:“哎呀呀,今天是娘的生日,咱們不提這些。兀術,你剛才不是說想試試斷樓的身手嗎?”
斷樓騰出手,笑道:“嫂子說得對,咱兄弟倆也好久沒切磋了,走,出去比劃兩下!”兀術欣然道:“行啊,正好今天上朝的時候,被那個撻懶惹了一身晦氣,我就找你出出氣。唉,不過咱可說好了,你可不能用你那什么,什么……”斷樓握住兀術在空中亂點的手指道:“放心,咱兄弟倆啊,就是摔兩跤!”
兩個人興致立時都高了起來,手拉著手走出門外,站在空場院里,扎腿弓腰,搭著肩、頂著頭,大叫一聲,扭在了一起。摔跤本就難以纏磨,此時兩人各懷心事,因此雖然喝的酒不多,卻都有了醉意,更是跌跌撞撞,最后索性滾到了一起。
云華笑著看兩人纏鬧,可蘭卻是又好氣又好笑道:“你說這倆人,一個三十大幾了,一個也二十多了,怎么還跟兩個小孩似的,像什么樣子?”凝煙倚在門邊,打趣道:“可蘭姑姑,那你不還是管他們叫孩子嘛!”
說著,凝煙胃中突然一陣惡心,忍不住彎下腰,干嘔了一番。可蘭連忙上前道:“怎么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消化的東西了。”凝煙搖搖頭道:“沒有,姑姑你別擔心。”
云華看著凝煙,忽然想起剛才她喝茶而沒有喝酒,心中一動,關切道:“煙兒,你告訴娘,你是不是有喜了?”
可蘭一愣,見可蘭面帶紅暈,也是喜道:“真的?兀術知道嗎?”
凝煙搖搖頭,略有為難道:“我倆成婚三年了,一直都懷不上。兀術他心疼我,嘴上不說,可是我知道他是想要個兒子的,不然,我這個王妃的名分也保不住。我怕萬一這次又沒懷上,讓他失望,所以沒敢告訴他。”
云華想了想,覺得也是如此,思忖了一會兒道:“這樣,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你,就說是去散散心,請一個醫館的郎中給看看,如果真的是喜脈的話,再告訴他也不遲。”
這倒是個好辦法,凝煙滿心歡喜地同意了,心里卻又有些忐忑。
另一邊,斷樓和兀術已經滾到了一個小山包的后面,終究都沒了力氣,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傻傻大笑。兀術道:“兄弟,明天早上,跟我一起上朝如何?給我撐撐腰!”
斷樓搖搖頭:“皇上已經廢掉了勃極烈制,我一個江湖散人,也沒人來給補職,就掛著個大金第一勇士的虛銜,上什么朝啊?既然翎兒不在上京,那我明天也該走了。”
“這么快就要走?”兀術有些意外,旋即嘆道,“也罷,早點把翎兒找回來,你倆也早點能安定下來,日后再跟四哥出征,把趙宋軍打個屁滾尿流!”
斷樓喉結一動,卻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只是淡淡一笑。
第二天,用過早飯之后,可蘭和云華都說有事,一同出門去了。斷樓正不知道該怎么和她們告別,這一來反倒免了些離別之情。他寫了一封信,便權當告別了。
正收拾著行李,身后的帳簾卻被掀開了。斷樓回頭,看見兀術走了進來,笑道:“四哥,你軍務繁忙,又何必來送我?”
兀術搖搖頭,面色凝重道:“圖魯,四哥有件為難的事情,要請你幫忙。”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