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撻懶等人用過早飯之后,招呼斷樓和凝煙啟程,卻被告知:凝煙病了。找來郎中診脈,說是昨夜睡覺時著了涼,感上了風寒,身體虛弱,下不來床了。
撻懶聞言,立時炸了鍋:“什么?咱們到臨安的日子可是定好了的,一天也耽擱不得,怎么在這個時候病了?不行,快叫她起來,養病也得在轎子里養!”
“撻懶大人,”斷樓義正言辭,守在凝煙的門前,“這次南下,雖說你是主使,我們兩個是副使,但到底也算沾著皇親。四嫂雖是漢人,但也是先皇正式冊封的沈王妃。若是因為你的急躁,在路上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您是覺得自己擔待得起,還是覺得先皇在天之靈看不見?”
撻懶雖然頗有心計,但到底是馬背上的將軍,若論嘴皮子上的功夫,哪里說得過斷樓的巧舌如簧?這一兩句話,就給他扣上了個“急功近利,狂妄自負,不敬先皇”的大帽子,氣得他直瞪眼卻又無話可說,憋了半天,終于泄氣道:“那你說,怎么辦?”
斷樓徐徐道:“大人不必著急,我別的不敢說,輕功底子是有的。您盡管先行,待到兩三天一過,四嫂的病好了,我定然能夠趕上。”
撻懶看著斷樓,總覺得他在使壞,但又猜不出是怎么回事。事到如今,他也只有相信斷樓的江湖手段了。無奈只好離開,招呼眾人上路了。
斷樓恭送撻懶離開之后,連忙快步走上樓,敲敲門之后推開,對躺在床上的凝煙道:“這番多謝你了。”
凝煙兩頰發紅,只是輕輕點點頭。
朱華擔心地撫了一下凝煙的額頭:“你不是說凝煙妹妹懷孕了嗎,她這樣真的沒事?”
“哎呀你放心,不會有事的!”外面尹柳半嘟囔半嚷嚷著,“這是我青元莊秘傳的谷神丹,專供女子暖宮護心,有孕在身的吃了更有好處。發熱只是在向外散寒氣,我娘當年懷我的時候就是吃的這個。”
斷樓笑著對凝煙道:“四嫂,那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輕輕拉上門,回頭正要向尹柳道謝,卻見她兩眼出神,掰著手指頭,似是在算什么東西,一抬頭見斷樓正在看自己,連忙甩下手,下樓去了。
斷樓有些不解,看看旁邊的趙鈞羨:“她這是怎么了?”
趙鈞羨看得出尹柳的心思,正好他自己也好奇,便問道:“斷樓兄弟,我有一事不明。這個撻懶,不是老皇……先金太祖的堂弟嗎?那也算完顏翎的叔爺爺,你為何要瞞著他呢?”
斷樓看著趙鈞羨,嘆口氣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趙少掌門,江湖再勾心斗角,好歹還有骨肉之情。可是這里,是帝王家啊。”
趙鈞羨一愣,不禁啞然。
滾地五龍已經出發了,三人結伴走出門外,見街邊一個竹篾支起來的攤子,上面擺著些竹筆草紙,旁邊豎著一根旗桿,上面寫道:東方再世,測字神算。
尹柳心情不好,上前踹一腳算命攤道:“算命的,來算一卦。”
攤內坐著的老頭正在瞇著眼睛打瞌睡,被這一踹之下醒過神來,一見是來了生意,立時兩眼放光,挺起身來道:“好嘞,不知姑娘是要問事,還是要問人啊?”
“問人。”
“哦,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又正直青春豆蔻,若是問人,想來是求姻緣吧?”
算命的最講究說話,算之前把客人哄高興了,算完后敲竹杠才有人信。尹柳自知生得貌美,被這兩句一說,倒也頗有些得意,卻仍是板著臉道:“是,不過不是給我求,是給他求!”
說著,手里指指斷樓。
斷樓楞了一下,趙鈞羨拉一拉尹柳道:“好了柳妹,別鬧了,咱們還要趕路呢,再說這……”
“那就算一卦吧。”斷樓竟然同意了,坐在了攤前。
算命的倒是不介意誰算,只要給錢就行,推過來紙筆道:“那就請少俠給出個字吧。”
斷樓提起筆,蘸滿清墨,在紙上寫了一個“翎”字,遞了過去。
尹柳輕輕扁了扁嘴,嘟囔了一句什么。
算命老頭捻著胡子,搖頭晃腦地看了一會兒,抬頭道:“依我看,這個翎字,應當是少俠心上之人的名字吧?”
斷樓點點頭,旁邊趙鈞羨卻是不懈,暗道:“瞧了半天就看出個這個,誰不知道啊?”
算命老頭繼續晃著腦袋,忽然大叫一聲,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哎呀,不好,大事不好啊!”斷樓心頭一緊:“如何不好?”
算命老頭煞有介事,豎起草紙指指點點道:“少俠請看啊,這個翎字,左邊一個今,左邊一個羽。既然是問姻緣,那‘今’字便當解為‘今生今世’。羽是什么?就是鳥毛啊,雞毛鴨毛鵝毛的那個鳥毛,是最輕賤之物啊,兩位命緣懸殊,要想化解,就得……”他看斷樓衣著甚是華貴,故而這樣說,一邊說,一邊向懷里要摸什么東西。
“哎,老頭。這位少俠的心上人身份極為尊貴,怎可解為雞毛鴨毛?起碼也得是鴻雁朱雀。鳳凰于飛,翙翙其羽,素來是祥瑞之兆,你為何不這般解呢?”趙鈞羨在一旁插嘴打斷了老頭的侃侃而談,他可不想讓這老頭的一方口舌引起什么變故。
老頭被噎了一下,兩眼迷楞,似乎沒聽明白趙鈞羨所說“翙翙其羽”是什么意思,干咳兩聲,縮回揣在懷里的手道:“別急別急,問姻緣當然得看兩個人啦。少俠,你姓什么?”
斷樓猶豫了一會兒:“姓斷。”
算命的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又一拍桌子叫道:“你看,這倆字合在一起,那不就壞了嗎?”說著抓起筆,刷刷在翎的前面寫了一個“段”字,用手指猛戳著道:“段,兩邊都不成獨字,是將完整的字拆開來拼在一起的。所以這個段,也就是折斷的斷!你把倆字合起來看看是什么,斷翎啊!你別管是雞鴨毛”還是鳳凰毛,翎羽一段,那就要隨風而去,不知所蹤。少俠,你這心上人命里有風,如同一片羽毛,只怕今生注定漂泊啊……”
老頭唾沫星子亂飛,緊張地看著斷樓。其實他剛才那一番把“段”解成“斷”,連自己都覺得是胡說八道。可偏偏正趕上斷樓的名字,誤打誤撞,倒正刺中了斷樓心中的痛處。
見斷樓神色,似乎是信了,老頭松了一口氣,從懷里摸出一個紙包:“不過沒關系,我這里有一對玉鐲,是當年紫陽真人開過光的。只要你倆一人帶一個,那不管多大的風,都吹不散你們。我看少俠心誠,十兩銀子,就給你了!”
趙鈞羨見斷樓似是有些恍惚,正要上前說兩句,忽然斷樓大喊一聲,突得暴起,一把掀掉了老頭的算命攤。老頭立時嚇傻了,身子一晃跌坐在了地上,一雙老鼠眼眨巴眨巴,看著斷樓滿臉怒容,慌了神道:“少俠饒命,少俠饒命,我瞎說的,瞎說的。”
斷樓原本提著拳頭,卻緩緩垂了下來,向懷里摸出一錠大銀,狠狠地扔在老頭腳邊,一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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