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雷一怔,剛想說些什么,慕容海已經爽快答應道:“這有什么應允不應允的,你們到了這里就跟到自己家一樣。有什么事情只要說一聲,就算我和雷兒不在,歸海派上上下下幾千名弟子,都可以幫你們的忙。”
“那就謝過慕容老前輩了。”完顏翎深施一禮,轉而看向慕容雷,“慕容公子,你是有什么顧慮嗎?”慕容雷道:“啊,怎么會。只是小王爺原本一早打算讓幾位住到王府去,騰出了好幾進院落,現在看來用不上了。”
斷樓連忙道:“讓小王爺費心了,我等實在是過意不去。”柴排福道:“哎,嶺南人不講究這些虛頭巴腦的,我敬你是個好漢,就算沒有慕容掌門的這份人情,我也愿意招待你。只可惜這樣一來,內人就不能常和完顏姑娘聚會了,等我回去,只怕她又會責怪我一番吧。”
完顏翎笑道:“王妃性情直率,精靈俊秀,我也相談甚歡。如果王妃喜歡聽塞北風土人情的話,可以找我四嫂。她嫁給我四哥已經三年了,兩個王妃在一起,應當也有許多話可以說吧。”柴排福道:“也是,也是。”
尹柳打趣道:“小王爺,王妃之所以對女真風物感興趣,是因為她有一個姑姑跑去了那里。你就不怕她聽多了,一時沖動,也學她姑姑丟下你跑掉啊!”
“尹姑娘!”斷樓覺得她這樣說有些不妥,輕聲阻止了他。柴排福倒是哈哈大笑起來,嶺南漢子的直爽一覽無遺:“尹姑娘真會開玩笑,若是連自己的王妃都留不住,那我這個王爺也就別做了。說實話,我原本答應了要帶她去遍所有她想去的地方,若不是現在兩國交戰之際,我還想帶著她去大金好好游玩一圈呢。”
聽著柴排福的話,完顏翎驀然想起曾經,斷樓也許諾過自己,要帶著自己去遍所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可現在……她心中不由得涌上一陣酸楚。
斷樓感覺到了完顏翎的異樣,用力抱過她的肩膀,輕松道:“中土再大,也無非東南西北。小王爺費了這么大力氣,都沒把王妃從極南帶到極北,我可是已經帶著你從極北一路走到了極南,你還不知足啊?”完顏翎撲哧一聲,破涕為笑。
尹柳渾然不覺,拍手笑道:“好啊,這才是我娘家人的本色。小王爺,要我說你雖然沒打過仗,可就沖這份英雄氣概,一點也不比凝煙姐姐的那個四王子完顏宗弼差……唉,你拽我干嘛?”她輕輕打了趙鈞羨一下。
聽到兀術的名字,慕容海皺皺眉頭,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轉而道:“好了,也別在這里傻站著了,都累了一天,該好好休息了。嗯,柳兒,還有趙少掌門,你們是住在王府呢,還是住在我歸海派呢?”
“我要和斷樓哥哥住在一起。”尹柳脫口而出,趙鈞羨怔了一怔,把沖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我……我還是住在王府吧。”
斷樓和完顏翎都有些意外,尹柳沒心沒肺,奇怪道:“啊,鈞羨哥哥,你不跟我們住在一起啊?”趙鈞羨道:“不了,嶺南這么大,小王爺要尋訪名醫,想必需要很多人手。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話,我還可以幫上忙。”
尹柳正想說話,慕容海便點點頭道:“嗯,這樣也好。嶺南還是有許多窮寇出沒,趙少掌門少年英俠,若是有什么尋常家將應付不來的地方,也好有個照應。”趙鈞羨躬身道:“慕容前輩過獎,鈞羨惶恐。”
慕容海擺擺手,道:“好了,那斷樓兄弟,完顏姑娘,你們就隨老夫一起……”
“等一下父親。”慕容雷突然說話,“父親未免有些心急了,那邊凝煙姑娘和王妃還在等著呢,怎么也得讓斷樓兄弟和完顏姑娘先和小王爺一起回去見個面,把這些事情都交代一下才好吧。”
慕容海道:“啊呀,是我老糊涂了,應該應該。這樣,那你們就先回客棧,我和雷兒就不過去了,回歸海派好好歸置歸置,然后再麻煩小王爺把你們送過去吧。”柴排福道:“慕容掌門客氣了,那幾位就先隨我來吧。”
看著趙鈞羨一臉失落的表情,完顏翎輕輕掐了一下斷樓,小聲道:“都怪你,到頭來還是欠下風流債。”斷樓冤枉道:“這怎么能說是我的風流債呢?再說了,你好好看看,不太高興的,可不只是趙少掌門一個人。”
完顏翎順著斷樓的指向,瞥見尹柳,小嘴噘得老高,一張俏臉變成了苦瓜,也是悶悶不樂地,兩人會心一笑,都是莞爾。
慕容雷見斷樓等人走遠了,問道:“父親,是您交待說,斷樓兄弟的病需要靜養嗎?”慕容海道:“他中的是半緣丹奇毒,只要不動情欲,八十一天之內都無大礙。至于是動是靜,斷樓他是習武之人,一日不練,只怕還會更加難受吧。”
“這樣啊,原來如此。”慕容雷若有所思,慕容海有些奇怪,問道:“雷兒,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嗎?”
慕容雷道:“哦,沒什么,只是我剛才聽完顏姑娘說,斷樓兄弟的病需要靜養。可既然您沒有囑咐過,那他們為什么要住在歸海派呢?”慕容海想了一想,嘆口氣道:“或許不是病需要靜養,而是心中煩躁,不想再和別人多接觸吧。”說著,回想起當年妻子去世之后,自己在少林寺也是這般不和旁人說話,不由得悲從中來。
慕容雷道:“也許吧,可是我總覺得……”
“你覺得什么?”
慕容雷看看身后的歸海派弟子,輕咳道:“你們先回去吧,收拾出三間客房,把里面的用具也都置換一下,找些身手好的弟子,重新安排一下各處的戒備,千萬大意不得。”
眾弟子領命而去,慕容海道:“什么事啊,還要把師兄弟們都趕走?”慕容雷道:“父親,您有沒有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什么不太對勁?”
“就是斷樓兄弟,這一路上,您都沒覺出來有什么不對勁嗎?”
慕容海想了想,若有所悟道:“確實有些不對勁。”慕容雷道:“您也發現了。”
“嗯,發現了。”慕容海點點頭,抓了抓所剩無幾的胡子,“我叫他斷樓兄弟,你也叫他斷樓兄弟,可你是我兒子啊,這么一來豈不是亂了輩分?”
慕容雷噎了一下,脫口道:“那,那您說我叫他什么?”慕容海想了想,道:“就叫叔叔吧,嗯,叔叔。”自言自語著,點點頭走開了。
“叔——”慕容雷哭笑不得,快步追上前去,“不是啊父親,我說的不是這個,您……”
暗巷中,一個蒙面人反身貼在房檐之下,屏住呼吸,聽著外面的聲音漸漸遠去,長出一口氣,胳膊上的酸痛立刻劇烈了起來,再也支撐不住,重重落了下來。蒙面人咬住牙,一聲也不敢吭,好在并無人發現。
蒙面人輕輕摘下面罩,拉下頭巾,露出一頭烏木般的長發和一張清冷的臉龐,是梅尋。
“居然真的是他……”梅尋扶著受傷的胳膊,喃喃自語。
慕容海伸手去抓洪景天的那一幕,再次浮現在了眼前,還有那抽出袍袖后,掛在他手上的東西。梅尋不由得拉起右手的衣袖,露出腕上那枚銀鐲,盡管已經許多年,但在巷道的漏光中,仍然映著幽幽的色澤。
“梅兒,戴上這個鐲子,去找你爹,你爹他是一個大英雄,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人。”母親臨終前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梅尋苦苦一笑,閉上眼睛。
“大英雄?娘,您說的沒錯,他武功蓋世,鎮守一方,從平民百姓到小王爺,沒有一個不敬仰他。他也是個好父親,為了自己的兒子,帶著兩個人就敢獨闖龍潭虎穴,還真是了不起,您果然沒有看錯人。您放心,我一定會殺了他,讓他在九泉之下向您賠罪。”
這番自言自語,每一個字都是夸贊,可最后一句,卻突然轉為狠毒怨憤,語氣卻是出乎尋常的平靜。
想著想著,胳膊上疼痛又涌了上來,梅尋咬咬牙,伸出手指輕輕壓了壓,應該是折斷了骨頭,必須馬上處理。
梅尋走出巷口,剛拐了幾條街,忽然聽見后面有人喊道:“站住!”
梅尋回過頭來,見一個骨瘦如柴的綠衣漢子,臉皮灰撲撲毫無血色,如同一具僵尸一般。另一個胖大和尚身穿紫袍,皮膚可見之處也盡是紫紅,雖然不像同伴那樣骨骼異形,但面目更是可憎。梅尋冷冷道:“二位是什么人?”
這兩人當然就是三邪子和摩禮迦,只是梅尋未曾去過楊幺水寨,因而并不認得。三邪子看見梅尋的臉,笑嘻嘻道:“敢問這位姑娘,可就是禁軍副統領,梅尋嗎?”
梅尋一愣,心下警覺道:“你們是誰?”三邪子道:“姑娘不用管我們是誰,只用回答是不是就好。”摩禮迦道:“快說!”三邪子咄道:“你個禿驢,這么漂亮的姑娘,你就不能憐香惜玉一點嗎,就知道驢叫。”
梅尋見這兩個怪人,一個臉上隱隱泛著青氣,一個眼睛炯炯有神,知道二人武功均高。自己手上有傷,不宜和他們糾纏,低頭道:“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什么梅尋。”
說罷,梅尋抬腳剛要走,忽然摩禮迦的聲音居然擋在面前:“要走,沒門!”梅尋大吃一驚,她沒聊到這胖大和尚輕功居然如此了得,轉眼間就晃到了自己前面。
聽著耳邊出掌風聲獵獵,梅尋來不及多想,騰地扭腰跳開,雙手一招,自袖中脫出來兩把彎刀——這是她從斷樓那里學來的藏兵刃的手段。剛才和慕容海交手時,因為怕被尹柳和凝煙認出來,因此遲遲不能施展。
梅尋雙刀齊出,砍向摩禮迦的后頸,卻覺右臂一陣劇痛鉆心,手中刀不由得慢了下來。摩禮迦一掌不中,并不驚慌,身形一動,如同一只巨蟒一般,立刻擰到了梅尋面前。只見黑影一晃,“錚”的一聲,那條鐵球念珠撞在了梅尋的刀刃上,火星四濺。
兩人都落在了地上,梅尋的右臂不住地打顫,手一松,彎刀掉在了地上,鮮血滲過包在手上的黑布,一串一串地流了下來。摩禮迦則怔怔地看著自己念珠上兩道深深的刀痕,贊嘆道:“好刀,好刀!”
三邪子急道:“禿驢,讓你憐香惜玉,聽不懂人話是不是,給我讓開!”說著,兩條瘦腿嗖得一跳,一下子閃在了二人中間。梅尋見這人輕功更勝,可右臂實在已經抓握不住,只能單刀和這人相拼。三邪子也不用傀儡,只是以拳掌戲耍。他的武功本就高于梅尋,現在梅尋又受了傷,更加不是她的對手。
糾纏了一會兒之后,梅尋臉色越來越蒼白,刀法也越發凌亂。三邪子獰笑道:“美人,我看你有些不舒服啊,讓我來用湘西神藥來給你診一診,看招!”說著,雙臂展開,真像僵尸一般支棱著,以及其古怪的姿勢打了過來。梅尋抵擋不及,肩膀砰地中掌,倒在了地上。
見梅尋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三邪子和摩禮迦同時躍起,一個滿臉淫笑,一個目光貪婪,齊身撲了上去。
“住手!”一個聲音越過屋脊跳了過來,嗤嗤輕響,幾枚暗箭帶著破空之聲激射而來。三邪子和摩禮迦連忙跳開,只見一個羽扇綸巾的文士擋在了梅尋面前。三邪子站定,笑道:“你是什么人,敢壞老子的好事?”
那人并不答話,一聲厲喝道:“看暗器!”說著雙手一擺,二人慌忙后退抵擋,卻聽見噠噠聲響,地面上滾過來兩顆小球,還沒弄明白,小球嘭的炸裂開來,放出濃濃的紅煙,直嗆口鼻。二人連忙屏住呼吸,反身沖出去,等到紅煙散去,已經沒有了人影,梅尋掉在地上的彎刀也不見了。
三邪子一拍大腿,恨恨道:“可惡,也沒讓老子享受一番。”摩禮迦也道:“可惡!”不過他可惡的,卻是沒有拿到那柄能切開他生鐵念珠的寶刀。
那人負著梅尋,快步跑出去兩三條街后,見四下無人,便拐進一條暗巷,將梅尋放了下來。梅尋撐起身子,行禮道:“多謝義士出手相救,梅尋感激不盡。不知義士尊姓大名,又為何要救我?”
這人搖搖折扇,輕笑道:“在下鐵扇門周若谷,我是受你們周大統領的托付,特地前來保護你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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