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樓還在猶豫之際,完顏翎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發什么呆啊,還不趕緊過去救人!”頓了一下道:“墨玉雙劍,那可是云姑姑交給你,我又送給秋姑娘的,你要是讓它落到柳沉滄的手里,我可跟你沒完!”
斷樓心中感激,輕輕點頭,扭頭對凝煙道:“四嫂,你還撐得住嗎?”凝煙強忍不適,微笑道:“秋姑娘剛才救下了我,當然也要去救她!”
“給我把她留下!”背后響起梅尋的聲音,她方才力戰呂心不下,便趁歸海派布陣的機會退身了出來,呂心被這萬川歸海陣攔住,一時也來追擊不得。
凝煙不想成為二人的累贅,便道:“把我交給梅姐姐吧,就是她把我從王府里救出來的。”
完顏翎和斷樓皆是意外,但既然凝煙這么說,也就深信不疑。況且,凝煙已經陪著二人多次涉險,實在不能再有什么意外了,完顏翎愧道:“那四嫂,你當心些。”梅尋道:“哪那么多廢話!”伸手將凝煙穩穩托住,足下發力,跳過高檐去了。
斷樓和完顏翎挺身越過墻頭,待要相助,卻是吃了一驚。
斷樓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翎兒,現在秋姑娘未落下風嗎?”完顏翎吃力地點點頭,難以置信地嗯了一聲。原來眼前并不是秋剪風被柳沉滄壓制,而是她單人雙劍,居然是在應對柳沉滄和葉斡聯手,已經過了近百招,手中一清一玄,有如月光洗硯,甚是瀟灑恣意。
完顏翎心中大驚道:“方才她明明和我等聯手對敵,已現敗象,怎么現在竟然能戰平柳沉滄和葉斡聯手,難道她方才竟是保存實力,故意不顯露嗎?”
可完顏翎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心道:“難道單人以左右手同用墨玄清玉劍法,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嗎?怪不得我和斷樓合用劍陣時,總能克敵制勝。可這兩人就算再心意相通,總歸也不如一人更加神思運轉來得快捷靈便。”
完顏翎正自覺得有理,忽然又覺得“兩人就算再心意相通,總歸也不如一人更加神思運轉來得快捷靈便”這個念頭讓自己有些不舒服,心態頓時懶了下來,反正秋剪風現在也沒什么大礙,便伸手拉住斷樓道:“先看看,先看看,秋姑娘的清玉劍使得比我好呢。”
斷樓正豎起耳朵細聽,聞言一怔,隨即品出了完顏翎那點小小的醋意,笑道:“翎兒,有時候眼見為虛,耳聽為實,柳沉滄的攻勢遠不如剛才和我交手時那般凌厲,似乎是在故意相讓,不然就算沒有葉斡,秋姑娘早就已經落敗了。”
完顏翎雖然聽不出什么來,但仔細一望,便發現了一些端倪。原來秋剪風的雙劍劍法雖然奧妙,但在關鍵節點仍有生硬之處,遠不如柳沉滄的凌厲迅猛,好幾次幾乎要扭斷秋剪風的四肢脖頸,卻又在最后關頭頹然收招,顯然是手下留情。
再看柳沉滄的目光,晶瑩溫和,竟全無一開始的殺氣。至于葉斡,也是屢屢將要得手,但似乎更像是在誘逼秋剪風出新招。
完顏翎不解其意,哼一聲道:“看來喋血蒼鷹,也不過是個好色之徒罷了。”斷樓道:“或是好色之徒,或是好劍之徒,都說不定呢。”完顏翎道:“那你是好什么之徒?”斷樓笑道:“我都是個瞎子啦,當然只能是好你之徒了。”
“喂,你們兩個,不幫忙便不幫忙,坐在墻頭上看什么熱鬧!”秋剪風激戰之中,自然沒有聽見斷樓和完顏翎的這一番竊竊耳語,還當他們是在看自己的笑話,不由得怨憤交加,心下悵恨道:“斷樓啊斷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雖無夫妻之實,但到底相互扶持度過一段日子,你對我真的就這般無情嗎?”
想到這里,秋剪風平生出一陣悲涼之意,劍法中也失去了原有的揮灑瀟然。這豈能瞞過柳沉滄的眼睛,眉頭一皺,目光頓時充滿殺機:“似你這般,也配使這墨玄暮云和清玉飄云的劍法嗎?斡兒,去給我奪下來!”
“快退回去!”葉斡正要上前,秋剪風毫無懼色,一聲大喝,不躲不閃,將墨玄清玉二劍交叉架在胸前,凜然盯著葉斡,“不然我就雙劍互斫,讓你什么都拿不到!”她冰雪聰明,早就看出了這倆人的心思全在這兩把劍上,故而以此威脅。
柳沉滄陰著臉,一把將葉斡拉回來,似乎真的擔心秋剪風情急之下損壞了這雙劍,道:“小娃娃,連你也來威脅我么?”秋剪風不知他這個“也”字從何而來,正自愕然,忽而一陣尖銳的指風激射而來,正中自己腕上“孔最穴”,頓時胳膊一酸,雙劍掉了下來。
斷樓在旁邊聽得真切,知道柳沉滄已經動了殺心,再不出手,秋剪風恐有性命之虞。清嘯一聲,足蹬墻檐,似一枚利劍般向柳沉滄背后飛去。
柳沉滄武功再強,也不敢以后背硬接斷樓的襲明神掌,不得不回身招架,指尖蓄勢待發。可斷樓并不想與他正面對敵,就趁這個空檔,反而一轉身躲了過去,一手接住墨玄劍,另一手攬住秋剪風的腰肢,將她穩穩接住——斷樓現在的武功可以說除四絕外少有人能出其右,因此雖然還不能與柳沉滄正面對敵,可要想自保的同時救人,卻不是太難。
秋剪風本以為斷樓無情無義,不料他竟會在關鍵時刻舍身出手相救。現在被斷樓環腰抱住,碰到他寬廣堅實的胸膛,又聞到一股濃烈的男子氣息,剎那間仿佛回到了在天下第一洞房中,兩人大婚那天的晚上,頓時一腔怨憤全都化成了甜蜜,似乎就算柳沉滄真的一劍殺了自己,也沒什么可遺憾害怕的了。
斷樓感覺懷中的秋剪風不斷地顫抖,關切道:“秋姑娘,你沒事吧?”
秋剪風聽著他溫言細語,身子軟軟地幾乎要暈過去。可斷樓只不過是聽她呼吸急促,以為她受了內傷而已。見秋剪風不說話,心中暗愁道:“秋姑娘若是受了傷,就不便將她放下來了,翎兒見到只怕會不高興吧。”
他即對秋剪風已無男女之情,于是也猜不到秋剪風這點心思了。
“干嘛呢,快留神!”完顏翎此時也接住了清玉劍,大聲提醒斷樓注意柳沉滄的攻勢。斷樓一晃神反應過來,只見柳沉滄兇神惡煞,已經向兩人突了過來。斷樓手由心動,墨玄劍法應運而起,完顏翎也挺劍相合。
他們雖然已有半年多未碰這雙劍,可這劍法是自幼便刻在骨子里的,現在二人功力均突飛猛進,使起來更加得心應手,威力更勝從前。
柳沉滄原本殺氣騰騰,可見到這一對俊男少女各持雙劍,不但神情親密無間,劍法配合也是天衣無縫,眼神竟漸漸溫和起來,鷹爪功也失去了銳氣:“你們使得不錯,不錯的!”
秋剪風見自己雖然被斷樓抱在懷里,卻完全是被忽略了一般,心中的溫情蜜意又變成了冰冷妒恨,一推手道:“快放開我!”從斷樓懷里掙扎了出來,方才被點住穴道的地方卻是劇痛無比。
葉斡見柳沉滄上手對付斷樓二人,原本在一旁觀看,眼見秋剪風脫身出來,心想這小女子若以劍法奇絕而論,猶在呂心和梅尋之上,日后恐成大患。于是搶上前去,劍尖對準了秋剪風的后背,要將她一劍穿胸。
“不許傷害剪風!”驀地里一聲大吼,如瘋如狂,葉斡一怔之下,只感覺自己被一雙胳膊死死抱住,竟然不帶任何武功內勁,純是一股蠻勁死纏爛打,因此過來得悄無聲息,反倒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可葉斡畢竟身經百戰,察覺到這人并無法傷到自己之后,立刻冷靜下來,也懶得回身去對付這不速之客,索性繼續挺身突刺。秋剪風此時雙臂抬舉不能,斷樓二人更是被柳沉滄壓制住,誰都不能來救了。
“我殺了你!”葉斡忽覺脖頸一陣劇痛溫熱,大驚道:“你居然咬我!”原來在背后抱住他的那人見自己阻攔不住,竟然野獸一般狠狠地咬住了葉斡的脖子。牙齒切開了他的皮膚,汩汩鮮血流了出來。
葉斡從未見過這般打法,連忙騰出手來去扳那人的下顎。那人卻瞅準機會,一伸手拉住他的長劍,倒轉劍刃向后刺了過來,擺明了是舍出一條命不要,把兩人一起捅個透心涼。
“快停手!”趙鈞羨此時負著尹柳,左轉右轉居然也沖到了這里,親眼見到這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如此拼命,心下敬佩,不忍他就此和葉斡同歸于盡,連忙趕上前去,出指如電,點住了他的穴道。那人頓時停口,被趙鈞羨接了下來。
秋剪風抬起頭來,即驚且不滿道:“你怎么來了?”宋絕之撞見秋剪風的眼神,連忙低頭道:“我,我擔心你的安危,所以就……”
柳沉滄這邊見葉斡受傷,也是大出所料,一揮手逼退斷樓和完顏翎,連忙沖過來拉住葉斡,先點他穴道止血。斷樓和完顏翎也無心戀戰,見好就收。
“快上馬車!”一陣車輪聲滾滾而來,眾人抬頭,只見梅尋驅著雪頂和紫瞳,拉著一輛碩大的馬車迎面趕來,車里坐著凝煙。眾人會意,齊喝一聲,紛紛跳上馬車。柳沉滄忙于為葉斡療傷,一時也無心管他們。
梅尋撒開韁繩道:“誰會趕馬車?前面還有重圍,能打得都得騰出手來!”她言簡意賅,三句話說得大家都是明白。宋絕之道:“我會趕車!”說著望了秋剪風一眼,坐在趕車座位上加上一鞭,飛速向著莊外沖去了。
一上馬車,秋剪風便對宋絕之道:“向西走!”完顏翎卻搖搖頭,拉住宋絕之的肩膀道:“不,車夫大哥,向東走!”凝煙訝道:“東邊是王府啊,那里已經……”完顏翎安撫道:“四嫂你別急,我們不是去王府,是去一個他們都找不到的地方。”
尹柳大悟道:“啊,是那個夢蝶谷!”完顏翎點點頭,轉而看向秋剪風道:“秋姐姐之前,也是去過那里的吧?”秋剪風一怔,閉上眼睛,雙指扣住自己被點住的兩處孔最穴,慢慢舒緩那酸麻脹痛之感,同時對宋絕之道:“看什么,還不快趕馬!”
尹柳這才注意到這個其貌不揚的人,好奇問道:“剪風姐姐,我聽這位大哥剛才叫你剪風,他是你的親戚兄長嗎?”她生性單純,雖然曾經記恨秋剪風欺騙自己又傷了趙鈞羨,但過了這許久之后,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仍是像在華山上那般,稱呼為“剪風姐姐”。
秋剪風雙掌壓著穴道,閉口不言。梅尋以為她是在療傷不便開口,便替她道:“這位叫做宋絕之,是秋副掌門的丈夫。”
“丈夫?”“副掌門?”眾人都是驚訝,但看秋剪風的臉色,似乎又感覺不便多問。
“給我抓住他們!”后面響起了何路通的怪叫,眾人向后一看,只見呂心、何路通、阮高士、三邪子、摩禮迦帶著一干血鷹幫人已經追了出來。梅尋雙刀出鞘,站在車棚頂道:“諸位,一定要攔住他們!”
完顏翎心中卻是發愁:“就算不被他們攻上車來,如果甩不掉他們的話,被發現了夢蝶谷的入口,那就真的再難躲避了。”轉頭看看凝煙,只見她面色發白,更是加了一分擔心。
阮高士見這馬車飛快,自己只怕是趕不上,大笑道:“阮高士跑不過你們,可未必就快不過你們!”向懷中一探,要用毒鏢暗器先下手為強。
剛想發招,忽然腳下“轟隆”一聲,地面竟然陷下數個大坑,前面的人不防備,連人帶馬全都陷了進去,把個路面堵得滿滿當當。阮高士自從苦練暗器功夫以來,還是頭一次發暗器被打斷,不禁大為惱火,怒喝道:“你們這群廢物,在這里做什么?”
斷樓等人聽見響動,心中也是驚奇,忽聞旁邊屋頂上一陣笑聲,先是五個高低尖細各不相同的聲音道:“斷翎大俠,別來無恙!”另有一個聲音道:“斷樓兄弟,你臨時改道,讓我找得好生辛苦啊!”
周圍響起了嗚嗚呀呀竹棒敲擊地面之聲,斷樓再無懷疑,興奮道:“羊幫主,滾地五龍兄弟,你們怎么來了?”
來的正是羊裘和滾地五龍。羊裘笑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幾位趕緊離開,這里自有我帶領丐幫眾弟子擋住,咦,這不是……”他一眼看見梅尋,這個曾經的對頭居然和斷樓等人在一起,不僅讓他大感驚訝。
斷樓和完顏翎一聲道謝,宋絕之加上一鞭,便一騎絕塵而去了,也來不及羊裘問些什么。
呂心看見羊裘,才是更加大驚失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被我鎖在丹霞山的地牢中了嗎,怎么又跑出來了?”
羊裘看見呂心,大笑道:“呂堂主啊,我羊裘確實技不如人,敗在你的手里,真可算是恥辱,不過好在我眾叫花子本來就是要飯的,這張臉丟了也就丟了吧。”
此時,數百名丐幫弟子已經從各個小巷中如潮水般涌來,將個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已經看不見斷樓等人所乘馬車的影子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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