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在場眾人都驚呆了,卻見水靈師太持劍橫向一揮,竟將火靈和土靈兩位長老半邊腰身斬斷,撲倒在地上,已經是活不成了。
木靈臉色慘白,顫道:“師妹……你,你……”水靈更不答話,灰袍一晃,當真兔起鷸落,嗡嗡響處,劍尖已經欺進到了木靈的心窩處。木靈心神雖亂,總歸身經百戰,下意識側身推拳,只“刺啦”一聲,胸前衣服破裂,被劃出一道極長的血痕。水靈兜轉手腕,要趁勢割下木靈的頭顱,卻驀地里青影閃動,一條長鞭彎作兩股迎面擊來,鞭身當地一下撞開長劍,鞭稍卻如一柄鋼錐般向水靈眼睛戳來,正是完顏翎臨危施救。
水靈連忙跳躍后退,那長鞭快速無倫地連連進招,吞吐閃爍,一環套一環,又忽然從鞭圈中伸出一只手,在水靈下頜輕輕一扯,登時人皮掉落,露出一張清冷秀麗的臉龐。完顏翎喝道:“呂心,果然是你!”
當時之下,院外響起一聲蒼鷹長唳,那些身穿歸海派衣服的血鷹幫人早就按捺不住,怪叫之中兵刃出鞘,向著旁邊的人亂砍過去,鮮血四濺。眾人就算再不明事理,也能明白誰真誰假,誰敵誰友,登時院內院外一起發作,混戰成團。
呂心見識過完顏翎方才的數下出鞭,不敢大意,斜身閃開。完顏翎臂隨腕抖,那半空中的長鞭竟突然轉彎,奔向呂心胸口。呂心趁勢揚劍出擊,鞭劍相交,輕輕嚓的一響,呂心虎口發麻,長劍險些脫手,暗驚道:“我只道她招式多變,不料內勁也這般奇幻。”當下凝神專志,嚴密地守住門戶,長劍輕揮,捉摸不定。
尹柳在旁邊看著,不由得打一個寒戰,拉住趙鈞羨的衣角:“她是鬼,不是人。”趙鈞羨也不禁身子一顫:他見多識廣,可呂心這般劍法,只見暗紅氤氳,劍刃間似有孤魂抽泣,身影如風送冥霧,煙飄黃沙,實非人間氣象。
慕容海嘆道:“柳沉滄這個人,也只有他能弄出這般武功。”
呂心的武學根基是從萬俟元那里學來的祝融劍法,后經柳沉滄完善,于“百劍”中更添了許多凌厲狠辣、陰詭莫測的招式,實已卓然自成一家。
完顏翎和呂心交手過數合之后,也覺出呂心武功中的陣陣陰氣,喝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了你這個女鬼,讓你去給我四嫂賠罪!”長聲清嘯,那長鞭兜轉,宛如一條緞帶,竟如沒半分重量,身子忽東忽西,忽進忽退,與呂心同樣的柔聲武功,卻一個飄然若仙,一個如鬼似魅。數十招之后,漸漸仙氣壓過鬼氣,所及之處,皆如清風拂面。
木靈在一邊看著,自愧不如,心知上去也只能添亂,喊道:“姑娘保重!”折身回去,強忍悲痛,保護峨眉弟子。
此時,早有幾十號人一擁而上,以齊堯、何路通和沙吞風為首,向著趙鈞羨等人圍攻過來。這些人除了尹柳外,都身中塵霜血奇毒,沒有半分武功,只能束手待斃。然而忽地倉瑯瑯一陣兵器亂響,另有七八個功夫好手一擁而上,將幾人護在核心。
慕容海一掃眼,認出剔骨刀譚煥和三眼蛟楊龍等幾個,驚奇道:“你們……”譚煥道:“慕容掌門,您平時瞧不上我們,但我們打心眼里敬重您。您放心,我們就算舍了性命,也必定要護您安全。”眾人齊聲響應,慕容海咬緊牙關,心中生出羞愧之意。
若單打獨斗,這些人中沒有一個能勝過沙吞風和何路通,只是二人方才各自受傷,又怎能沖過這鐵壁合圍。齊堯眼珠一轉,高聲道:“誰能相助我們,嶺南土地自有封賞。”
他這一聲喊,方才斗志昂揚的幾人忽然同時啞然,面面相覷。慕容雷暗叫不好,果然人群中猛地竄出一人,青袍紅面,乃是人稱“小關公”的關圣,至于他和關公有無關系并無人得知。他手提青龍刀,大喝著便向慕容海頭頂劈去。譚煥站在最外圍,已經來不及救了。
忽然,一道銀光突出,一桿長槍暴刺過來。關圣哼都沒哼一聲,便被牢牢地釘在了墻面上。待到槍尖拔出,掉在地上的已經是個死人。眾人齊看,只見隋文遠面有淚痕,翻身跳到了最內側,喝道:“誰再敢下毒手,先過了我手中這條槍!”
隋文遠和譚煥為嶺南諸雄中武功之最,這下誰就算有心思,也不敢貿然動手。
另一邊,摩禮迦和三邪子傲然站在庭院中央,誰向它們靠近,便三拳兩掌擊殺斃命,卻不屑于主動出擊,而是直直地盯著斷樓,目光中放出好戰的異光。
斷樓和天問大師雖是初見,可交手之后,已大有惺惺相惜之意。斷樓心中悲痛,也不管周圍的廝殺,伸掌在天問大師胸口推拿數下。天問睜開眼睛,目光慈祥,手指在斷樓心口點了點道:“存殺招,去殺心。”說完緩緩閉上眼睛,就此圓寂。
三邪子笑道:“斷樓兄弟,別來無恙啊。”摩禮迦道:“快來,動手!”
斷樓咬著牙,輕輕撫閉天問大師的眼睛,交給旁邊的崇圣寺諸僧。起身暴喝一聲,雙掌自胸前猛然推出。三邪子和摩禮迦不動聲色,迎掌出手,和斷樓對上了一下,隨即跳開,笑道:“你現在已經不是百毒不侵,還敢硬接我們的掌法么?”
斷樓雙手一青一紫,略感麻木,冷冷道:“若非答應了太師父,方才這一招,定要取你們性命!”說著雙手一揮,那青色和紫色瞬間消失,化成陣陣腥臭之氣散出,這是道化無極功運氣自若的基本功。三邪子和摩禮迦都是大驚,一時想不通其中道理。
斷樓也不會等他們想明白,腳下一踏,地面微震,雙掌帶著千鈞之力迎面推去。三邪子和摩禮迦見用毒無用,這一掌便只能靠內力了,伸手又是拼了一掌。一接之下,竟然立足不定,退開數步,待要提氣再上,剎那間全身燥熱不堪,宛似身入熔爐。
二人都是大驚,同時掣出了兵刃。一串人頭骨佛珠,三個人皮傀儡,甚是駭人。斷樓絲毫不懼,雙足一點,矯然已到了兩人面前,呼地又是一掌,又和方才大為不同,余力綿綿不絕,宛如帶著滾滾巨浪而來。三邪子和摩禮迦將武器頂在前面,卻聽喀喇喇一陣爆響,三個人傀儡被掌風壓成了碎片,頭骨佛珠也四下射出,砸死了幾個不防備的血鷹幫弟子。
兩人駭然失色,剛一抬頭,便見斷樓第四次舉掌擊來,不約而同地各出單掌抵御。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周圍三丈之內內功稍差一些的,都被三人真力激撞時的余波震飛出去。
三邪子和摩禮迦自忖武功遠勝木靈,本以為就算聯手斗不過斷樓,至少也能撐到百合之外,可沒想這才三招剛過,便已到了互拼內力的生死關頭。片刻之后,三邪子和摩禮迦的一張青臉和一張紫臉,全都漲成了兩張紅臉。若再不脫身,只怕要給逼得經脈盡斷而死。兩人相對一望,同時伸出另一條手臂,向著斷樓面門拍去。
可沒想到斷樓雙手忽地一沉,那山呼海嘯般的真氣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而變作脈脈春水,從兩人掌心灌入。只聽啪的一聲大響,三邪子的手掌打中了摩禮迦的肩膀,摩禮迦打中了三邪子的臂肘。兩人齊聲慘叫,跌坐在了地上。
斷樓在島上,練的就是調息推氣、翻轉乾坤的心法,連潮汐海浪都能帶動,這一招“大直若屈”自然信手拈來,將二人相互導引,使得攻勢扭轉,自相殘殺。斷樓冷冷道:“你們不總是要比誰的毒更厲害嗎?現在可以比了。”
兩人大驚,挽起袖子一看,只見紫胳膊變成了青色,青胳膊變成了紫色,全身無力,坐都坐不起來。兩人都擅用毒,卻不料這一掌相互下毒,終于自食其果,到底沒分出高下。
完顏翎在一旁,鞭走龍蛇,一個環一個環地套出,已經讓呂心左支右絀,似乎不管什么樣的劍法,都逃不出她的攻守之外。完顏翎見斷樓得勝,喝道:“回你的地府去吧!”手臂一翻一轉,立刻變輕靈為凝重,拖曳的長鞭如同帶著千斤泥沙,直向呂心頭頂壓去。
忽然,半空中霹靂似的一陣亂響,眾人抬頭,只見千萬道金光閃爍而下。有眼尖的看出來道:“是漫天飛花金針雨,大家快閃開!”可已經來不及了,不知多少根金針嗤嗤落下,已經插中不少人的頂門。反應快的連忙躲避。隋文遠見狀,雙手持槍一轉,呼嘯風起,便似一道鐵幕一般,將那些金針簌簌打落,沒傷到趙鈞羨等一根毫毛。
一陣癲狂笑聲起,一個披頭散發的白袍文士從墻外縱身飛了進來,正是阮高士。呂心趁完顏翎揮鞭抵御暗器之際,虛晃一劍,抽身遁走。阮高士落在斷樓面前,回身看著躺在地上的三邪子和摩禮迦,不屑道:“不雅,當真不雅!”
三邪子目眥欲裂,抬頭罵道:“阮高士,你……”話音未落,阮高士忽然抽出腰間短刀,刷刷兩道白光一閃,已經將那兩條腐爛的胳膊砍了下來。三邪子和摩禮迦也真硬漢,咬著牙一聲不吭,緩緩站起身來,對著阮高士一躬身,算是答謝他斷臂救命之恩。
“阮高士么?”斷樓在后面冷冷道。阮高士回過頭來,并不答話,騰地猿臂推出,氣息熾熱,似乎是要和斷樓對掌。可完顏翎見他兩只衣袖沉甸甸的,似乎是墜著什么東西,急忙喊道:“他要發暗器,圖魯你小心啊!”
斷樓也早就聽見阮高士袖中的錚錚響動,喝道:“看你袖里有什么乾坤!”呼的一掌,拍向他衣袖。只見一個黑色的什么東西剛從袖中露頭,卻瞬間被頂了回去。阮高士只覺面前一股真氣一蕩,一聲爆響,大院中似有數十只蝴蝶上下翻飛。
群雄都是一驚,凝神看時,只見阮高士那身長袍已經變成了個坎肩,兩條胳膊耷拉在外面,模樣甚是難看。原來斷樓攬真氣灌入阮高士袖中,這綢布衣料如何禁受得住?登時被撕得粉碎,吹散在了空中。
阮高士面色凝重,人們只見他身上插了十幾根金針,那藏在袖中的許多暗器紛紛掉落,蛇鏢袖箭,銀針鐵彈,少說也有上百種,都驚訝暗道:“這人怎么這許多暗器?”阮高士道:“算你走運,若我陰陽生死觴發出來,你必定活不成的。”
斷樓懶得搭理他,這一掌余勁未消,接著又補上一掌。他已經連戰了十位一流高手,可道化無極功并不耗費內功,因此反而一浪強過一浪。阮高士感到一道氣墻橫壓而來,喝道:“阮高士不奉陪了!”點腳后退,和三邪子、摩禮迦一同藏入了血鷹幫人群中。
血鷹幫弟子見狀,轟然而散,眾雄緊追不舍。慕容海急道:“斷樓兄弟,你快去追,我去解救我歸海派弟子!”斷樓答應一聲,感覺自己被一只溫暖的手拉住,自然是完顏翎。兩人攜手沖出數個院落,卻聽見啊啊的數聲慘叫,木靈長老嘔血退后,似乎傷得不輕。
完顏翎看著眼前盤旋奔走的血鷹幫人,眉頭一皺道:“萬川歸海陣?”
萬川歸海陣,是慕容海和尹笑仇一同研創的陣法,數百人圍繞核心,內力互聯,便如同大海無量,任哪一個單人都不能與之抗衡。此時葉斡和呂心站在兩邊高墻上,朗聲道:“斷樓,我知道你學了高明的武功。可不管你如何厲害,總不能對付這百人的大陣!”
完顏翎疑惑道:“葉斡怎么也會擺這萬川歸海陣?”正自猶豫,忽然斷樓將手抽出,縱身一躍,竟向那大陣中心跳去。完顏翎急道:“圖魯,你做什么?”斷樓道:“這陣柳沉滄破得了,難道我就破不了嗎?翎兒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辦!”話音剛落,人已經淹沒在了陣中。
葉斡笑道:“公主殿下,這人不自量力,看來你要做寡婦了。”呂心看了一會兒,卻神色大變道:“師兄,有些不對!”葉斡一怔,扭頭向陣中看去,也是大吃一驚。
原來斷樓不偏不斜,正好落在了萬川歸海陣的核心。左手右手分別抓住一個弟子,順著陣法的方向,自己也旋轉了起來。初時未覺有什么異常,可漸漸地葉斡發現,斷樓的轉速忽快忽慢,總是和陣法轉動的速度相差一點。
可就是差的這一點,便如同向死水中丟入了一顆石子,漣漪一層層擴散,影響越來越強。如此轉得幾轉,陣法已現混亂之象,陣法邊緣的幾層,更是相互擁擠跌倒,潰不成軍。
原來,這萬川歸海陣就如龍卷風一般,盡管威力勢不可擋,但漩渦的中心卻是風平浪靜。因此雖然不能從外部攻入,但只要能進到核心,稍微加以擾亂,便能不攻自破。
不過,這番道理說起來簡單,貿然闖入也只能是自尋死路。斷樓身懷道化無極,耳邊一聽,便對著陣法了然于胸,這才敢入陣試探。葉斡大驚,喝道:“快撤陣,快撤陣!”可是陣中之人已經完全被斷樓的陰陽之氣黏住,攻不得,退不得,完全任其擺布。
木靈長老看得目瞪口呆,結巴道:“他……他一人的內功,竟然能和這數百人相抗衡么?”
其實斷樓使運道化無極,并非是自己的內功,而是感受并運轉外界的氣息。這萬川歸海陣內功相連,比感受自然之氣容易了不知多少倍,這才四兩撥千斤,一擊功成。
完顏翎輕輕一笑,道:“哪有什么。別說是這人海,就是真的大海巨浪,我丈夫也能舉重若輕。”她要在人前抬高斷樓,因此并不說破。木靈看著眼前的場景,也不由得不信。
斷樓在陣中,見微知著,感覺陣中氣息已亂,高聲道:“翎兒,快躲遠些!”完顏翎答應一聲,帶著木靈等人連忙后退。剛踏出院門,只聽院中一聲震響,如同晴天霹靂,又如同山洪決堤,那四周的院墻轟然倒塌,成了一片廢墟。
這是合數百人的內力,推翻院墻,輕而易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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