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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樓斷翎傳-第四十九章 挑水僧人:聯手
更新時間:2020-07-25  作者: 雨闕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熱血江湖 | 風樓斷翎傳 | 雨闕 | 雨闕 | 風樓斷翎傳 
正文如下:
韓世忠和梁紅玉夫妻二人在這邊些閑話,此時的金軍營中可沒有這樣的閑心。那些軍醫、巫師、蒙古大夫們,隨軍從黃蕩剛撤離出來,腳都還沒站住,就全被召集到了兀術的偏帳鄭建康城中的醫館藥鋪,凡是身上沾點藥味的也都被帶了過去,一個一個地排著隊給斷樓看病,完顏翎和兀術則是寸步不離,焦急地在旁邊守著。

此時斷樓躺在船上,雙眼緊閉,口鼻卻是大張著,呼呼地喘著熱氣,渾身赤紅滾燙,額頭上半點汗也沒有,卻是氤氳著陣陣白氣。大夫們解開他的衣服,換了好幾次冷水擦拭,硬生生溫熱了四五桶井水,體溫仍然不見下降。那些醫生們來號脈,一個個都是眉頭緊鎖,直道怪哉,卻又不出個所以然來,開方抓藥什么的更是無從談起。氣得兀術直跳腳,大罵一個個都是廢物。

一個白髯垂胸的老頭走上前對兀術道:“四殿下,不是草民等無能,只是斷樓將軍這病實在是奇怪。我們幾人方才合計了一下,單就表象和脈象來看,自然是燥熱毒癥無疑。若按照醫藥之理,連翹、苦參、白薇等可以解熱的藥材倒是都可用,只是……”兀術道:“既然知道了怎么治還只是什么!是不是這些藥很稀少?你告訴我在哪,我派人就是涯海角也能找到!”

那老大夫連忙擺擺手道:“不是不是,四殿下誤會了,這幾味都是再尋常不過的藥材,隨便哪家藥鋪都能買到。只是斷樓將軍的熱毒程度之高,實在是我等平生所未見,若真就按照一般的處方,只怕這用藥量也是極大。”兀術道:“大了又如何?你難道是怕我的鍋太煮不下嗎?”

老郎中道:“四殿下啊,這是藥三分毒,用得合適才能救人,用的不合適那就是要害饒啊。就這連翹,雖是最常用的清熱藥劑,人人都可服。可每次的用量也不過五錢,最多也不超過十錢,尚會使人皮生紅疹、六腑失調。若是要用這樣的藥來解斷樓將軍的熱毒,只怕要用一斤也不止,還要配合其它寒性的藥物,到時候只怕會導致腎水過寒、五臟俱損,更有性命之虞啊!”

完顏翎在一旁聽著,那顆心仿佛墜進了無底的冰窟,強撐著問道:“那大夫,就不能循序漸進,一點點地解毒嗎?”老郎中搖搖頭道:“這樣的用量,已經是我等斟酌過的了,再少怕是根本無效啊。”兀術暴跳如雷,罵道:“庸醫!都是庸醫!你們要是治不好我兄弟,一個也別想活著回去!”

這些醫生都是些平民,哪里見過這等陣仗,全都嚇壞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老郎中身后站著的一個年輕藥僮低頭想了想,和老郎中耳語了幾句。老郎中面露驚訝,低聲問道:“你有把握嗎?”那藥僮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顯然是沒多大把握。老郎中嘆口氣道:“也只能試一試了。”高聲叫道:“四殿下暫且息怒,我這徒他或許能解斷樓將軍的毒。”

兀術和完顏翎抬起頭,似乎是抓住了一線希望,急道:“是誰?”那藥僮站了出來。兀術看他站著哆哆嗦嗦,心中又涼了半截,問道:“你師父都治不聊,你能治?”藥僮囁嚅道:“既然眾位名醫都不知道這是什么,那人只能斗膽出一個藥方,若是不得用,還望四殿下恕罪。”兀術不耐煩道:“少廢話,要是不得用,我就砍了你!可你要是不,我現在就剁了你!”

藥僮諾諾應著,戰戰兢兢地寫下了一個方子,交給兀術。兀術接過來看了看,可他不懂醫理,便遞給身邊的一個軍醫,讓他看看可不可校軍醫念道:“云茯苓、淮山藥、白蓮子、廣陳皮、桂花……”念到這里突然欲言又止,兀術道:“怎么了?接著念啊。”那軍醫喏一聲接著道:“胡麻飯、薏米、蜂蜜,調膏夾餅,上屜蒸熟……”

還沒念完,兀術拍案而起道:“胡麻飯、蜂蜜,還要上屜蒸熟,你這是抓藥呢還是做飯呢?難不成是特意來戲弄我的?給我拖出去砍了!”藥僮連連告饒道:“四殿下容稟!四殿下容稟!”

完顏翎不愿意放棄,對兀術道:“四哥,先聽一聽他怎么。”兀術想了想,揮揮手讓兩邊的人退下。

藥僮死里逃生,跪下道:“人幼年的時候,曾隨父親陪一名貶謫的官員來到嶺南。那官員貪嘴,吃了許多大火之物,渾身熱瘡。當地一個姓洪的郎中先給他身上扎了幾針,呼呼地往外冒熱血,當時身上的熱瘡就癟下去了。因為那當官的不喜歡吃藥,那郎中就給他開了這個方子,雖然是以食代藥,可就算再猛的熱毒也能解,故而人斗膽一試。”

那老郎中眼睛轉了兩轉,問道:“嶺南的姓洪的醫生,難道是——煙瘴枯叟洪景?”藥僮道:“師父怎么知道,那人正是叫洪景!”老郎中喜形于色,連連叫好。兀術奇道:“洪景,那是誰?”

老郎**手道:“四殿下有所不知,這煙瘴枯叟洪景乃是當世圣手,下第一神醫,老朽當年游方學徒的時候,曾蒙他指點一二,至今受益匪淺。這藥方若真是他開的,或許可以解此熱毒。”一名軍醫道:“可這藥方是用來解飲食濕熱的,斷樓將軍所中的乃是燥熱之毒,這能通用嗎?”這軍醫也是個漢人郎中,頗懂些中醫之道。

老郎中搖搖頭道:“不不不,醫理來講,濕熱難在祛濕,燥熱難在解熱。此毒雖猛,但好在斷樓將軍只是少量誤服,并未直接進入血液,因此不至于燥血,也正是因此,他才只發熱不出汗。依葫蘆畫瓢,若先在下脘、神闕二穴用針放出腹中之毒,再用藿香和夏枯草做藥引服下這藥膏,當真有效也未可知。”兀術道:“能有用嗎?”老郎中道:“老朽不敢斷言,但目前斷樓將軍情況危急,只能一試了!”

兀術看看完顏翎,完顏翎咬咬牙道:“大夫,你盡管放心來試,就算沒用,我們也不會怎么樣你。”兀術知道這也是走投無路,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老郎中鋪開針袋,取了兩根最粗最長的銀針,拿烈酒浸泡后燒紅,放入冷水中,發出滋滋的聲音。他長出了一口氣,先在下脘下了一針,又在神闕下了一針。頓時聽得斷樓腹中發出陣陣翻滾的響聲,好似要脹開了一般。見狀,老郎中連忙使拇指在左右樞穴按壓,半柱香功夫過后,那翻滾聲越來越大,突然噗噗兩聲響,兩股激流從下針的地方噴出,空中迅速彌漫開一陣帶有苦澀氣味的熱氣。完顏翎抓著斷樓的手,只見他的面色由紅轉白又轉青,手心也是先熱后冷又溫,如此循環了三次,終于膚色轉為紅潤,方才大張的口鼻也不再向外喘粗氣,額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珠。雖然體溫仍是頗高,但已經大為好轉。

老郎中見狀,知道毒源已除,性命無礙。擦了把臉上的汗道:“四殿下,公主,方才那兩針已經放出了腹中的積氣,熱毒已經不會再積累了。只要那藥膏能順利地拔除現在的熱癥,不出半個月,應當就可以轉危為安了。”

兀術和完顏翎聽了,都是不勝歡喜,但仍然不敢大意,吩咐立刻照方抓藥,要最上好的藥材。這時一名兵卒進來道:“四殿下,左監軍請您去大帳議事。”兀術看了看斷樓,見他氣色漸漸好轉,稍微放心,又看看完顏翎。完顏翎道:“四哥你去吧,我在這里守著。”兀術點點頭,吩咐手下拿金帛犒賞這些大夫并將他們送回,自己去了議事廳。

今日議事的內容甚是繁雜,但也無非就是戰損的清點和下一步行動的安排。大家吵吵嚷嚷,最后基本還是兀術了算。他先派束速列往粘罕營中送信,讓他們先行撤離,自己則帶領剩下的人馬在建康休養生息,同時鞏固南境防線。

議事完之后,兀術一眼瞥見撻懶背后站著那名代書官。只見他面色坦然,目不斜視,既不低頭,也不看自己,在一眾書吏中甚是顯眼。兀術便道:“那個代書官,你過來!”那代書官出列,對著兀術做一揖,揣手站定。兀術問道:“你這裙有點意思,你叫什么?”那代書官道:“下官……姓王,家里貧寒取不起名字,按排行就叫王十三。”

撻懶輕輕瞟了此人一眼,兀術也沒有察覺,笑笑道:“王十三,這名字倒有點意思。這次我們能火燒宋軍戰船,逃出黃蕩,多虧了你的計策,功勞不。本監軍素來賞罰分明,不管是女真人還是漢人,只要立了功就該賞賜。吧,你想要些什么?”王十三道:“回四殿下的話,下官別無所求,只求能賜攜妻子還鄉。”兀術“哦”一聲,問道:“回家?這倒稀罕,你家在哪?”

王十三道:“在下祖籍福建建寧府。”兀術想了想道:“福建……想起來了,差不多是最東南的地方了。好,等我們打下了宋國的江山,我就在你的老家給你良田千頃、房屋美舍!”王十三拱手道:“承蒙四殿下抬愛,只是下官思鄉心切,不知可否……”

“不可!”

王十三略有驚訝,抬頭看看。兀術笑著道:“你這樣的人才,萬一被宋國的人搶了去怎么辦?還是先安心地呆在這里,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不待王十三開口,起身道:“自即日起,代書官王十三升任為參贊軍務,一路隨軍!”轉頭對撻懶道:“撻懶,他畢竟是你手下的人,你覺得如何?”

若按輩分,撻懶應當是兀術的堂叔,職級也和兀術相同,他這樣直呼自己的名字,撻懶心中十分不悅。但自己在軍中的權勢遠不及兀術,也不好發作,勉強笑笑道:“哪兒的話,只是代書官本是不入流的吏,連品級都沒有,直接升到從四品的參贊軍務,是不是有些不妥?”兀術笑道:“用人唯賢,何必在意這些。我看你還是舍不得吧,放心,他任參贊之后,仍歸你帳下,這樣可以了吧。”撻懶默然,點點頭,就算同意了。

眾人又討論了些別的議題,陸陸續續地就散了。撻懶帶著王十三回到自己的公務室,一進門就恨恨地將帽子摔在地上,咬牙切齒道:“這個乳臭未干的兀術,還敢對著我吆五喝六,早晚有一,我定要取而代之!”

王十三拾起撻懶的帽子,拍拍上面的塵土放在桌子上道:“大人何必要取他而代之,兀術再有權勢,也不過是一個只會騎馬打仗的莽夫。開國用武,治國用文,真的朝政大事,皇上不還是得仰仗大人您嗎?”

撻懶揮揮手道:“別提這事,我正煩著呢!”從案頭的傳報中拿出一份交給王十三道:“上京送來的朝政奏報,是山東兩路、中都路等各地都有暴民作亂,聲勢大得很。皇上讓我給出個主意,我能有什么主意。唉,這個參政大臣不好當哦。”坐在案邊,看看王十三,略帶譏諷地道:“王參贊,今你在兀術面前煞費苦心地想回去,恐怕不只是為了咱們的計劃,應該也早就不想在我手底下做事了。只可惜兀術也不是個傻子,功虧一簣的滋味不好受吧?”

王十三并不回答,只是細細地讀著奏報,讀完之后合上折頁,對撻懶道:“這些地方都曾是大宋地界,而百姓之所以不服管教,除了依戀舊國之外,無非是因為他們是漢人,大金皇室是女真人,心懷芥蒂,這才作亂。”撻懶道:“這點緣由我豈能不知?只是誰是女真人誰是漢人,那是祖宗定的爹娘生的,下漢人這么多,我總不能讓他們都變成女真人吧?”

王十三笑笑道:“大人何必如此拘泥古板,不能讓平民變成女真人,難道還不能讓皇帝變成漢人嗎?”

(待續)

韓世忠和梁紅玉夫妻二人在這邊說些閑話,此時的金軍營中可沒有這樣的閑心。那些軍醫、巫師、蒙古大夫們,隨軍從黃天蕩剛撤離出來,腳都還沒站住,就全被召集到了兀術的偏帳中。建康城中的醫館藥鋪,凡是身上沾點藥味的也都被帶了過去,一個一個地排著隊給斷樓看病,完顏翎和兀術則是寸步不離,焦急地在旁邊守著。

此時斷樓躺在船上,雙眼緊閉,口鼻卻是大張著,呼呼地喘著熱氣,渾身赤紅滾燙,額頭上半點汗也沒有,卻是氤氳著陣陣白氣。大夫們解開他的衣服,換了好幾次冷水擦拭,硬生生溫熱了四五桶井水,體溫仍然不見下降。那些醫生們來號脈,一個個都是眉頭緊鎖,直道怪哉,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開方抓藥什么的更是無從談起。氣得兀術直跳腳,大罵一個個都是廢物。

一個白髯垂胸的老頭走上前對兀術道:“四殿下,不是草民等無能,只是斷樓將軍這病實在是奇怪。我們幾人方才合計了一下,單就表象和脈象來看,自然是燥熱毒癥無疑。若按照醫藥之理,連翹、苦參、白薇等可以解熱的藥材倒是都可用,只是……”兀術道:“既然知道了怎么治還只是什么!是不是這些藥很稀少?你告訴我在哪,我派人就是天涯海角也能找到!”

那老大夫連忙擺擺手道:“不是不是,四殿下誤會了,這幾味都是再尋常不過的藥材,隨便哪家藥鋪都能買到。只是斷樓將軍的熱毒程度之高,實在是我等平生所未見,若真就按照一般的處方,只怕這用藥量也是極大。”兀術道:“大了又如何?你難道是怕我的鍋太小煮不下嗎?”

老郎中道:“四殿下啊,這是藥三分毒,用得合適才能救人,用的不合適那就是要害人的啊。就說這連翹,雖是最常用的清熱藥劑,人人都可服。可每次的用量也不過五錢,最多也不超過十錢,尚會使人皮生紅疹、六腑失調。若是要用這樣的藥來解斷樓將軍的熱毒,只怕要用一斤也不止,還要配合其它寒性的藥物,到時候只怕會導致腎水過寒、五臟俱損,更有性命之虞啊!”

完顏翎在一旁聽著,那顆心仿佛墜進了無底的冰窟,強撐著問道:“那大夫,就不能循序漸進,一點點地解毒嗎?”老郎中搖搖頭道:“這樣的用量,已經是我等斟酌過的了,再少怕是根本無效啊。”兀術暴跳如雷,罵道:“庸醫!都是庸醫!你們要是治不好我兄弟,一個也別想活著回去!”

這些醫生都是些平民,哪里見過這等陣仗,全都嚇壞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老郎中身后站著的一個年輕藥僮低頭想了想,和老郎中耳語了幾句。老郎中面露驚訝,低聲問道:“你有把握嗎?”那藥僮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顯然是沒多大把握。老郎中嘆口氣道:“也只能試一試了。”高聲叫道:“四殿下暫且息怒,我這小徒說他或許能解斷樓將軍的毒。”

兀術和完顏翎抬起頭,似乎是抓住了一線希望,急道:“是誰?”那藥僮站了出來。兀術看他站著哆哆嗦嗦,心中又涼了半截,問道:“你師父都治不了的,你能治?”藥僮囁嚅道:“既然眾位名醫都說不知道這是什么,那小人只能斗膽出一個藥方,若是不得用,還望四殿下恕罪。”兀術不耐煩道:“少廢話,要是不得用,我就砍了你!可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剁了你!”

藥僮諾諾應著,戰戰兢兢地寫下了一個方子,交給兀術。兀術接過來看了看,可他不懂醫理,便遞給身邊的一個軍醫,讓他看看可不可行。軍醫念道:“云茯苓、淮山藥、白蓮子、廣陳皮、桂花……”念到這里突然欲言又止,兀術道:“怎么了?接著念啊。”那軍醫喏一聲接著道:“胡麻飯、薏米、蜂蜜,調膏夾餅,上屜蒸熟……”

還沒念完,兀術拍案而起道:“胡麻飯、蜂蜜,還要上屜蒸熟,你這是抓藥呢還是做飯呢?難不成是特意來戲弄我的?給我拖出去砍了!”藥僮連連告饒道:“四殿下容稟!四殿下容稟!”

完顏翎不愿意放棄,對兀術道:“四哥,先聽一聽他怎么說。”兀術想了想,揮揮手讓兩邊的人退下。

藥僮死里逃生,跪下道:“小人幼年的時候,曾隨父親陪一名貶謫的官員來到嶺南。那官員貪嘴,吃了許多大火之物,渾身熱瘡。當地一個姓洪的郎中先給他身上扎了幾針,呼呼地往外冒熱血,當時身上的熱瘡就癟下去了。因為那當官的不喜歡吃藥,那郎中就給他開了這個方子,說雖然是以食代藥,可就算再猛的熱毒也能解,故而小人斗膽一試。”

那老郎中眼睛轉了兩轉,問道:“嶺南的姓洪的醫生,難道是——煙瘴枯叟洪景天?”藥僮道:“師父怎么知道,那人正是叫洪景天!”老郎中喜形于色,連連叫好。兀術奇道:“洪景天,那是誰?”

老郎手道:“四殿下有所不知,這煙瘴枯叟洪景天乃是當世圣手,天下第一神醫,老朽當年游方學徒的時候,曾蒙他指點一二,至今受益匪淺。這藥方若真是他開的,或許可以解此熱毒。”一名軍醫道:“可這藥方是用來解飲食濕熱的,斷樓將軍所中的乃是燥熱之毒,這能通用嗎?”這軍醫也是個漢人郎中,頗懂些中醫之道。

老郎中搖搖頭道:“不不不,醫理來講,濕熱難在祛濕,燥熱難在解熱。此毒雖猛,但好在斷樓將軍只是少量誤服,并未直接進入血液,因此不至于燥血,也正是因此,他才只發熱不出汗。依葫蘆畫瓢,若先在下脘、神闕二穴用針放出腹中之毒,再用藿香和夏枯草做藥引服下這藥膏,當真有效也未可知。”兀術道:“能有用嗎?”老郎中道:“老朽不敢斷言,但目前斷樓將軍情況危急,只能一試了!”

兀術看看完顏翎,完顏翎咬咬牙道:“大夫,你盡管放心來試,就算沒用,我們也不會怎么樣你。”兀術知道這也是走投無路,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老郎中鋪開針袋,取了兩根最粗最長的銀針,拿烈酒浸泡后燒紅,放入冷水中,發出滋滋的聲音。他長出了一口氣,先在下脘下了一針,又在神闕下了一針。頓時聽得斷樓腹中發出陣陣翻滾的響聲,好似要脹開了一般。見狀,老郎中連忙使拇指在左右天樞穴按壓,半柱香功夫過后,那翻滾聲越來越大,突然噗噗兩聲響,兩股激流從下針的地方噴出,空中迅速彌漫開一陣帶有苦澀氣味的熱氣。完顏翎抓著斷樓的手,只見他的面色由紅轉白又轉青,手心也是先熱后冷又溫,如此循環了三次,終于膚色轉為紅潤,方才大張的口鼻也不再向外喘粗氣,額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珠。雖然體溫仍是頗高,但已經大為好轉。

老郎中見狀,知道毒源已除,性命無礙。擦了把臉上的汗道:“四殿下,公主,方才那兩針已經放出了腹中的積氣,熱毒已經不會再積累了。只要那藥膏能順利地拔除現在的熱癥,不出半個月,應當就可以轉危為安了。”

兀術和完顏翎聽了,都是不勝歡喜,但仍然不敢大意,吩咐立刻照方抓藥,要最上好的藥材。這時一名兵卒進來道:“四殿下,左監軍請您去大帳議事。”兀術看了看斷樓,見他氣色漸漸好轉,稍微放心,又看看完顏翎。完顏翎道:“四哥你去吧,我在這里守著。”兀術點點頭,吩咐手下拿金帛犒賞這些大夫并將他們送回,自己去了議事廳。

今日議事的內容甚是繁雜,但也無非就是戰損的清點和下一步行動的安排。大家吵吵嚷嚷,最后基本還是兀術說了算。他先派束速列往粘罕營中送信,讓他們先行撤離,自己則帶領剩下的人馬在建康休養生息,同時鞏固南境防線。

議事完之后,兀術一眼瞥見撻懶背后站著那名代書官。只見他面色坦然,目不斜視,既不低頭,也不看自己,在一眾書吏中甚是顯眼。兀術便道:“那個代書官,你過來!”那代書官出列,對著兀術做一揖,揣手站定。兀術問道:“你這人倒有點意思,你叫什么?”那代書官道:“下官……姓王,家里貧寒取不起名字,按排行就叫王十三。”

撻懶輕輕瞟了此人一眼,兀術也沒有察覺,笑笑道:“王十三,這名字倒有點意思。這次我們能火燒宋軍戰船,逃出黃天蕩,多虧了你的計策,功勞不小。本監軍素來賞罰分明,不管是女真人還是漢人,只要立了功就該賞賜。說吧,你想要些什么?”王十三道:“回四殿下的話,下官別無所求,只求能賜攜妻子還鄉。”兀術“哦”一聲,問道:“回家?這倒稀罕,你家在哪?”

王十三道:“在下祖籍福建建寧府。”兀術想了想道:“福建……想起來了,差不多是最東南的地方了。好,等我們打下了宋國的江山,我就在你的老家給你良田千頃、房屋美舍!”王十三拱手道:“承蒙四殿下抬愛,只是下官思鄉心切,不知可否……”

“不可!”

王十三略有驚訝,抬頭看看。兀術笑著道:“你這樣的人才,萬一被宋國的人搶了去怎么辦?還是先安心地呆在這里,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不待王十三開口,起身道:“自即日起,代書官王十三升任為參贊軍務,一路隨軍!”轉頭對撻懶道:“撻懶,他畢竟是你手下的人,你覺得如何?”

若按輩分,撻懶應當是兀術的堂叔,職級也和兀術相同,他這樣直呼自己的名字,撻懶心中十分不悅。但自己在軍中的權勢遠不及兀術,也不好發作,勉強笑笑道:“哪兒的話,只是代書官本是不入流的小吏,連品級都沒有,直接升到從四品的參贊軍務,是不是有些不妥?”兀術笑道:“用人唯賢,何必在意這些。我看你還是舍不得吧,放心,他任參贊之后,仍歸你帳下,這樣可以了吧。”撻懶默然,點點頭,就算同意了。

眾人又討論了些別的議題,陸陸續續地就散了。撻懶帶著王十三回到自己的公務室,一進門就恨恨地將帽子摔在地上,咬牙切齒道:“這個乳臭未干的兀術,還敢對著我吆五喝六,早晚有一天,我定要取而代之!”

王十三拾起撻懶的帽子,拍拍上面的塵土放在桌子上道:“大人何必要取他而代之,兀術再有權勢,也不過是一個只會騎馬打仗的莽夫。開國用武,治國用文,真的朝政大事,皇上不還是得仰仗大人您嗎?”

撻懶揮揮手道:“別提這事,我正煩著呢!”從案頭的傳報中拿出一份交給王十三道:“上京送來的朝政奏報,說是山東兩路、中都路等各地都有暴民作亂,聲勢大得很。皇上讓我給出個主意,我能有什么主意。唉,這個參政大臣不好當哦。”坐在案邊,看看王十三,略帶譏諷地道:“王參贊,今天你在兀術面前煞費苦心地想回去,恐怕不只是為了咱們的計劃,應該也早就不想在我手底下做事了。只可惜兀術也不是個傻子,功虧一簣的滋味不好受吧?”

王十三并不回答,只是細細地讀著奏報,讀完之后合上折頁,對撻懶道:“這些地方都曾是大宋地界,而百姓之所以不服管教,除了依戀舊國之外,無非是因為他們是漢人,大金皇室是女真人,心懷芥蒂,這才作亂。”撻懶道:“這點緣由我豈能不知?只是誰是女真人誰是漢人,那是祖宗定的爹娘生的,天下漢人這么多,我總不能讓他們都變成女真人吧?”

王十三笑笑道:“大人何必如此拘泥古板,不能讓平民變成女真人,難道還不能讓皇帝變成漢人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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