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下著暴雨的夜晚，手機上的時間是凌晨兩點多鐘，自己在廢校的走廊上狂奔。

在經過最后一間教室時，他第一次見到了老校長。

矮胖慈祥的老人站在講臺上，他和陳歌目光相互交錯，當初零點幾秒鐘的對視種下了因，如今在通靈鬼校的相遇就是果。

估計老校長也沒有想到，那時不經意的回眸，竟成了改變自己命運的一場“邂逅”。

頭皮發麻，后背感到一陣寒意，站在櫻紅課桌前的人影緩緩轉身，當他看到提著兩個大背包的陳歌時，表情變得很不自然。

“你是……”

“陳歌。”

陳歌大步走向老人：“我們曾在暮陽中學見過一面，如果你想不起來，我可以讓你看看當時的錄像，那天我恰巧在直播。”

“有印象，不過我現在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等我處理完，咱們再來敘舊。”老校長似乎知道陳歌身上的秘密，他很清楚自己和那些只剩下執念的學生不同，一旦跟陳歌牽扯上關系，以后就會有數不清麻煩。所以他非常果斷，伸手抓住櫻紅的胳膊就準備離開。

“不知道什么事情比暮陽中學的那些孩子們還重要？”陳歌從背包里拿出漫畫冊：“校長，大家都很想你，你不在的這些時間，孩子們臉上的笑容都失去了光彩，你是暮陽中學的主心骨，沒有你，這個家就不算完整。”

不管是從表情，還是聲音，抑或是說話內容和語氣，陳歌都完美詮釋出了情真意切這四個字。

自己的學生們都在陳歌手上，老校長眼神發生了些許改變，他張著嘴巴，但卻沒有立刻說話。

就算是活了大半輩子，老爺子似乎還是沒有學會怎么去拒絕別人。

“校長，我知道您有難處，也知道你這么做有自己的考慮，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把自己認為的安逸給了學生們，獨自進入鬼校這么危險的地方，那些曾經被你救助的孩子們真的愿意接受這份安逸嗎？”

“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現在的生活是由您的一切交換來的，您覺得他們會繼續享受這樣的生活嗎？您的孩子，您最了解，您若是不想讓他們生活在自責當中，最好還是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

陳歌的每一句話都說在了老校長的心里，他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可他在乎自己的那些學生。

那些學生就是老校長的弱點，當然，他們也是老校長最好的幫手。

沒有給老校長更多思考的時間，陳歌拿出了一桿纏滿膠帶的圓珠筆，他把筆遞給老人，然后又從櫻紅的書包里翻找到一張白紙：“我不騙您，只希望您能聽聽他們的意見。”

纏滿膠帶的圓珠筆被老校長握在掌心，筆桿輕微顫抖，在筆尖觸碰到白紙的時候，筆桿自己動了起來。

“不管別人是怎么想的，我愿意幫你。”

看著白紙上的字，陳歌也是頗為感慨，筆仙在得知自己準備進入鬼校的時候，擺出一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架勢，寧愿自殺都不愿意進來，現在見到老校長后卻直接改口。

老校長搖了搖頭，他輕輕握著那根筆，生怕弄壞，感覺就像是撫摸著自己孫女的頭。

“不止她，還有其他人。”陳歌翻開漫畫冊，將暮陽中學那些學生們的執念全都放了出來：“他們本是孤兒，你給了他們一個家，他們死后執念仍舊回到了暮陽中學。因為對于他們來說，不管這世界再大，只有那里才是他們的家。”

看著一道道熟悉的身影，老校長沉默了。

十幾秒后，他看向陳歌：“我要去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你不該來的，更不該帶他們一起來的。”

“你見過我的父母，知道他們的一些事情。既然你放心把你的孩子們交給我，那說明你清楚我的為人。”陳歌站在老校長面前：“那座鬼屋是我的家，他們住在那里就是我的家人，我怎么可能讓自己的家人每天難過自責。”

不管是暮陽中學的那些執念，還是背著鏡子的白秋林，在聽到陳歌的這些話后，都有些動容，他們對于陳歌的鬼屋已經有了一種歸屬感。

這種感覺不是陳歌強加給他們的，也沒有刻意灌輸過什么，而是陳歌通過生活中一件又一件小事累積起來的。

“我要去做的事情很危險，會害了你，更會連累他們。”老校長頭發花白，他站在這間被大火焚燒過的廢棄教室里，看著那些熟悉的身影，他本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那些孩子們了。

“我千辛萬苦，想盡各種辦法才進入這所鬼校，其中有一個理由就是為了幫你。”陳歌把暮陽中學那些學生的執念收回漫畫冊，他們只是執念，非常脆弱，一旦出現意外，很可能會直接消散，徹底失去在這世界上的最后一點痕跡。

老校長看著那些學生的執念消失不見，臉上表情十分復雜，最后輕輕嘆了口氣：“你跟你父親的性格很像，愛多管閑事，愛闖禍，喜歡胡鬧，不考慮后果，但是又堅守著自己的底線，擁有一份難能可貴的善良。”

陳歌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去評價自己的父親，他印象中的父親和老爺子說的完全不一樣，他是害怕破壞氣氛，才強忍著沒有開口插話。

“看來你跟他們很熟。”陳歌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恩，就是你父親告訴我雪櫻被關進了通靈鬼校里，也是他不求回報，幫我找了一條可以進出這里的路。他幫了我那么多，現在你又親自進入鬼校里找我，我……真是虧欠你們太多了。”老校長話語中的陳歌父親形象非常高大，但是陳歌聽著卻感覺很不對勁，他很清楚自己進入鬼屋是個意外，遇見老校長這種事他之前根本就沒有想過。

之前他還在疑惑，感覺有些太巧了，現在被老校長親口說出來，陳歌才忽然意識到，這位老校長好像被坑了。

“也是我太自私了，只想著自己的事情，沒有考慮別人。”老校長在反省自己，陳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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