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普林斯頓的時候,陸舟便考慮過這個問題。
隨著他的研究逐漸進入到陌生的領域,早晚有一天他所研究的內容,會與傳統倫理觀念產生沖突。
而這一切,也是在所難免的。
畢竟系統的等級涵蓋了那么多學科,他不可能一輩子都只研究數學。
結束了和楊旭的談話之后,陸舟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簡單的構思了片刻之后,節選了格朗斯特教授論文中的部分片段,撰寫了一篇關于“人體冷凍休眠技術”的綜述性論文,并且在論文中明確表示了自己對于支持該研究的立場。
“……相較于人類短暫的生命而言,以光年為距離單位的恒星系旅行,如何讓我們的殖民者度過悠長的時間,是一個比如何將航天器加速到亞光速更值得深思的話題。”
“如果將地球比作是我們文明的搖籃,那么總有一天我們的足跡會抵達其它恒星系。”
“或許從現在就開始考慮這一天,還有些為時尚早,但我認為出于長遠的角度去考慮,掌握這項技術對于我們的文明而言,是絕對有必要的……”
手指在鍵盤上敲打著,陸舟一邊構思,一邊完善著這篇論文。
雖然他沒有義務去解釋他從事一項研究的動機,但輿論的高地就是這樣,如果你不去占領,那么別人就會去占領,并且利用這一點,為你制造麻煩。
以他現在在學術界的影響力,如果他想從事一項研究,即便有人在心里反對,大概也是不會站出來公開反對他的……至少在國內是如此。
因此,在國外對此技術的議論與抗議擴散到國內之前,他有必要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將國內學術界對這項技術的態度,引導向有利于自己的這一方。
在鍵盤上敲下了回車的按鈕,陸舟將論文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最終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后便將論文扔到了金陵大學校辦期刊的編輯部郵箱。
自從他回國之后,金陵大學校辦期刊的影響力跟著他的身價一起增長了不少,尤其是可控核聚變工程成功之后,更是隨著金大的聲望一并達到了巔峰。
雖然這本校辦期刊比起水木燕大兩座國內頂級高校的校辦期刊還有一點點的差距,但差距其實已經不是很明顯了。
尤其是他發表的文章。
哪怕其他論文拋開不看,不少高校和研究機構的圖書館,也會專門把他的論文從期刊上單獨剪下來,做成一個合集供從事相關領域研究的人參考。
完成了投稿之后,陸舟便關上電腦,將這件事情暫時先放到了一邊。
他并非生物化學領域的專家,對生物體冷凍技術也并沒有到達專業的程度,具體的研究還得交給從事這方面的專家去完成。
目前楊旭已經去和恒銳制藥那邊接觸了。
不管合作能不能談成,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出來。
不過,對于能否達成合作,陸舟還是持樂觀態度的。
畢竟,他在學術界的地位擺在這里。
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恒銳制藥所擔心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
如今航天競賽正如火如荼,任何科研項目只要戳上了月球軌道施工委員會的鋼印,在任何部門都能得到一路綠燈的支持。
這一點,沒有任何的例外。
就在楊旭聯系到恒瑞制藥那邊的次日,上次曾經來金陵這邊拜訪過陸舟的張家福教授,再一次馬不停蹄地趕來過來。
見面之后一番簡單的寒暄,沒等在沙發上坐下,張教授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怎么對人體冷凍技術感興趣了?”
說心里話,張教授其實并不看好這項研究,或者說不支持陸舟去淌這趟渾水。
據說就因為這個人體冷凍技術的事兒,那位哈佛大學的格朗斯特教授已經收到了好幾封死亡威脅的郵件,甚至有激進的人類解.放運動支持者往他家的院子里扔石頭,逼得他不得不將家從哈佛大學的旁邊,搬到了強生制藥在底特律東部的研究所,過起了半隱居的生活。
在國內,雖然大概是沒有哪個不開眼地敢對陸舟開“死亡威脅”的嘴炮,但終究還是會對他的學術聲譽造成一定的影響。
然而,在聽到了張教授的詢問之后,陸舟卻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似的,只是簡單的回答了一句。
“人體冷凍休眠是一件很關鍵的技術,以后可能會用到。”
張家福教授微微愣了下,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反對你的說法……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們這邊確實沒有任何問題。”
陸舟點了點頭,沒有多廢話,拉開了抽屜,從里面取出了一份項目計劃書丟在了桌子上。
“我們這邊會提供必要的研究人員與部分研究經費,參與到這項研究當中。不過在臨床生物學這些領域,我們這邊人才儲備有限,需要你們這邊提供相關的研究人員。”
“這個沒問題,”張家福教授,“臨床生物學這塊我們還是有不少人的。”
作為國內為數不多做新藥研發的企業,恒銳制藥在臨床生物學等等領域的人才儲備還是相當多的,其中還有不少從國外頂尖高校、研究機構挖過來的研究人員,在各自的研究方向上都是小牛以上的人物。
這一點,比起生物化學研究所剛剛成立不久的金陵高等研究院來說,還是占了不少優勢。
陸舟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具體的合作如何進行,完成合作之后的利益如何分配,這些你可能會關心到的東西都在這份計劃書上,你可以帶回去給你們公司的相關人員看一遍。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希望合作越快開始越好。”
將計劃書拿起來快速地看了一遍,張家福教授在看到了主要參與人員的名單之后,立刻說道。
“我有一個問題。”
陸舟:“說。”
張家福:“人體冷凍技術這個方向太冷門了,我們這邊的研究員雖然有很多臨床生物學、生物制藥領域的牛人,但低溫生物學還真沒有……”
聽到這句話,陸舟笑了笑說:“你是生命科學、生物制藥領域的專家,你讀過這方面的paper肯定比我多。找幾個從事過相關領域的研究員挖過來不就行了。”
“哪有你說的這么簡單,”張家福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研究低溫生物學這種冷門方向,能在一區發論文的國內就沒幾個,你要的人我倒是有,但人家來不來還是個問題。”
越是冷門的方向,圈子便越小,資源便越是集中。在這樣的情況下,往往就是強者恒強,弱者恒弱。
牛逼的教授拿到大把的經費做實驗、培養學生、發論文、注冊專利、在國際一區期刊上刷臉,而弱雞的教授別說是在一區期刊上刷臉,指不定連免費的科研勞力都招不到,招到了也難得留住,指不定還得親手動筆寫論文。
人才好不容易培養出來,轉行去當碼農或者干銷售去了,把心態不好的老板氣的自閉……這種事情在生物學實在是太常見了。
因此,陸舟想要找的那種人,不是找不到,但稍有能力,多半都是已經很牛逼了的那種。
說白了,既然人家已經夠牛逼了,又憑什么過來給你打工?
然而,對于張教授的顧慮,陸舟卻只是淡淡笑了笑,開口說道。
“你只管報名字,我負責談。”
看到陸舟臉上并不在意的表情,張家福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報了一個名字出來。
“劉作冰……”
陸舟:“他是?”
“PLA總醫院基礎醫學研究所細胞低溫醫學研究室主任……”
頓了頓,張家福繼續說道,“我和他在蓉城的學術會議上見過一面,聊過這方面的問題,他對人體冷凍技術的看法似乎比較樂觀,在《AnnualReviewofPhysiology》上發表過一篇關于生物細胞冷凍修復的論文,這篇論文甚至能夠在格朗斯特教授那篇《Nature》的引文中找到,只不過……”
陸舟:“只不過?”
“只不過我聽說他最近在評院士,未必愿意趟這渾水,”張教授的表情有些尷尬,“你想說服他幫忙恐怕不太容易。”
院士評選這東西,并不是研究成果越多就越容易選上,到了馬上就要開始增選的這個節骨眼上,不出錯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在聽到了張教授的顧慮之后,陸舟頓時來精神了。
想評院士?
這就好說了啊!
陸舟臉上露出了笑容,看著張家福開口說道。
“行,那就他了。”
張家福愣了下:“你真打算把這個大佬招項目組里來?”
“既然你都說了,他是國內這方面研究做的最好的,”陸舟笑了笑,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那我自然,是找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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