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月面強子對撞機研討會議召開的時間是三天后,因為提前到達了上京的緣故,陸舟有整整三天的時間可以自由活動。
不過,因為從江陵到江城,再從江城到上京,已經奔波了一路的緣故,陸舟這會兒已經有些疲憊了。
將行李放在了下塌的酒店之后,他哪里也沒去,洗了個澡便坐在了酒店的落地窗邊上,安靜的看著手邊的筆記本,對照著已經被他打印在紙上的薇拉的那篇論文,一直看到了晚飯的時候。
打電話叫酒店的侍者送了一份簡餐上來,陸舟匆匆吃完了之后,查看了一下會議的文件,然后洗了個澡便匆匆上床睡覺,結束了這忙碌的一天。
次日清晨起了個早床,陸舟打電話讓王鵬將自己送到了圓明園的旁邊。
本準備徑直向燕京大學去的時候,結果一時間陸舟恰巧心血來潮,便向著水木大學的北門走了過去。
門衛在看過他的身份證之后,也沒說什么,很客氣地放行了。
就這么沿著水木大學的林蔭小道走著,陸舟一邊欣賞著兩邊的風景,一邊感受水木大學濃郁的學術氛圍,一邊向著西門的方向走去。
不過就在他走到一處湖畔旁的時候,就是恰巧瞧見了兩位熟人。
這兩位來頭還不小。
一位是華人數學界的頂級大牛,一位是華人物理學界的領軍者。
這兩位不是別人,正是幾何分析學科的奠基人邱老先生,和物理學界的頂級大牛楊老先生。
陸舟正想上前打招呼,卻是聽見兩位老人似乎正在爭論著什么,于是不由放慢腳步聽了起來。
“……老楊,你這句話我就不同意了,什么叫勞民傷財?錢花在哪里不是花?在我看來,花到該花的地方,那就是好對了。”
“哼,什么叫花對了?你問過全國人民的意見沒?”
正說到興頭上,忽然注意到向這邊走來的陸舟,楊老先生皺了下眉頭,瞇著有些昏花的眼睛盯著陸舟看了一會兒,總算是將這張年輕的臉給認了出來。
“陸院士?”
聽到這聲陸院士,邱成桐立刻轉過了頭去,看著正向這邊走來的陸舟,笑著向他打招呼道。
“喲,還真是陸院士啊!好巧好巧,怎么有空溜達到水木大學來了?也不和我提前說一聲。”
陸舟笑了笑說:“恰好來上京開會,我只是過來轉轉,就沒打擾您。”
“國際月面強子對撞機研討會?”一聽到開會這個詞,邱老先生眼睛頓時一亮,哈哈笑著說,“那真是太巧了,我正和老楊爭論這事兒,他還一臉的不服氣,要不月球軌道施工委員會的陸總設計師來給咱們評評理?”
什么叫我來評評理?
而且這有什么好評理的?
見邱老先生似乎是打算把自己也給拉進戰場,陸舟臉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而與此同時,被邱成桐這么一說,楊震寧頓時不樂意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叫不服氣?不是你和我顯擺么,我只是和你在講道理,何況我說的又沒錯!”
“我們國家還處在初級階段,現在勉勉強強算是走到了中級階段的邊上,還得加把勁兒才能跨過這道門檻,不是盲目樂觀、好大喜功的時候。”
邱成桐不滿的說道:“老楊,你這句話我就不認同了,咱們現在已經不是過去了,兩百億美元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一來這些錢并不需要我們全部承擔,二來是可以吸引至少五千名國際上優秀的科研工作者來我們的國家工作,將我們的文化帶去國際學術界。這可是錢買不到的東西!難道就因為今天物理學界不是由我們主導,就把明天也讓給別人嗎?”
“我真推薦你去研討會的現場看看,難道你不希望有一天,世界物理學的中心,能從瑞士轉移到咱們這里嗎?”
“呵,你一個搞數學的,倒是對我們搞物理的怪操心的,”楊震寧呵呵了一聲,也沒有說什么,只是看向了陸舟。
“陸總設計師也是這么想的嗎?”
“設計師只是職位,聽起來太生分了,叫我陸教授就可以了,”輕輕咳嗽了一聲,陸舟頓了頓繼續說道,“至于我的觀點……邱老先生已經說了,現在不是省錢的時候。何況錢這東西只是個數字,如果舍不得花錢,那永遠也賺不了錢。”
深深地看了陸舟一眼,楊老先生將視線轉向了湖邊,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十幾年前我就發過一篇文章,標題我還清楚的記得,是《華國今天不宜建造超大對撞機》。現在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但我的意見并沒有什么改變。不過,現在方向盤在你的手上,我說再多也沒有什么意義。”
陸舟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么,老先生卻是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我不想批評你的決定,能找到楊米爾斯方程的通解,關聯強相互作用力與電磁力,你在理論物理學這塊已經站在了這個時代的頂點,除非有人能夠揭示引力的奧秘……但我覺得這個世紀想要做到這一點,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說著,從湖面上收回了視線,楊老先生深深地看了陸舟一眼,繼續說道。
“我已經快過一百歲生日了,并不一定所有決定都是明智的,前段時間被PRL拒稿,事后我冷靜的想了想,可能我真的已經老了。但這未嘗不是一件壞事,何況有這么優秀的后繼者。”
“既然你心中有數的話,知道正確的方向在哪,那這一切就交給你好了了。”
留下了這句意義不明的話,楊老看了身旁的那位約莫四十歲的女人一眼,向她輕輕點了點頭,然后便在她的攙扶下,慢悠悠地向另一個方向走掉了。
“這老家伙……溜的真快,”邱老先生笑著搖了搖頭,“若是擱平時的話,他至少得和我吹胡子瞪眼睛地爭上一兩個小時才罷休。”
雖然好事兒的媒體總是大肆渲染兩位華人學術界頂尖學者之間“關于對撞機建不建的”論戰,但事實上兩個人之間的私人交情還是很不錯的。尤其是邱老先生在卡拉比邱空間上的研究本身就現代數學物理中一個相當重要的理論工具,兩人在學術上更是經常交流。
否則的話,邱成桐的數學研究所,也不會建在水木大學的校園里了。
陸舟:“楊老先生也是心系民族的未來,他的顧慮并非沒有道理。”
“是啊。否則話不投機,我也不會和他廢話這么多了,”望著楊老先生離開的背影,邱成桐感慨著點了下頭,忽然轉而看向了陸舟,笑著說道,“說起來,這兩百億美元可不是個小數字,這么重的擔子,你扛得住嗎?”
聽到這句話,陸舟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說道。
“邱先生您說笑了。”
“兩百億美元而已。”
“這對我來說,大概已經是第三個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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