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的感覺一樣。
整個意識體就好像墜入了一片無邊的深淵,在感覺不到引力的世界中,向著沒有界限的邊際墜落。
也許是因為信息量過于龐大的緣故,這一次“等待載入”的時間稍微有點久。
就在陸舟的耐心幾乎快要耗盡的時候,那一片漆黑的深淵中,終于出現了一抹米粒大小的光點。
安靜的等待著它接近了自己,等待著那光點逐漸放大。
隨后,一股龐大的引力從那光源處襲來,將他狠狠地扯了進去。
閃耀的光源撲面而來,陸舟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
而當他的眼睛再次睜開時,無邊無際的黑暗已經從他的視域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曠而陌生的空間。
五感重新回歸,雙腳也接觸了地面,不過重力的感覺卻相當的稀薄。
打量了一下四周,陸舟根據第一眼的直覺推斷,這里大概是某座飛船的船艙,鑲嵌在墻壁上的舷窗之外,正是一片深邃幽暗的星空。
除了自己站在這里,還有二十五名穿著打扮和自己一樣,甚至于連身高都做到了整齊劃一的“人”。
從氣質上來看,他們的身份應該是軍人。
流線型的外骨骼護甲散發著肅殺之氣,胸前掛著的有棱有角的棍狀物,應該是類似于步槍之類的玩意兒。
不知為何,陸舟忽然想起了前段時間,他在虛擬現實中設計的那個用來測試系統性能的游戲。
想到這里,他的臉上不禁浮現了一絲古怪的表情。
該不會是把什么東西給搞錯了吧?
“小艾……”
輕輕呼喚了一聲,沒有任何的回應。
陸舟皺起了眉頭,心中漸漸升起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難道虛擬現實裝置的啟動沒有成功?
還是說夢境沒有完成同步?
亦或者……同步是同步了,但因為他弄出來的那個神經調制解調器過于簡陋,在刺激強度上弱于凌駕于人類文明技術水平之上的“系統”,導致他那些簡陋的設備根本無法干涉夢境。
說白了,就是沒辦法在這里作弊。
想到這里,陸舟眉頭越皺越深了。
為了這個計劃,他算是準備了一段時間,沒想到在開頭就出師不利。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心中如是想著,陸舟開始仔細觀察起了周圍的環境,尤其是那些武裝到牙齒的士兵。
因為面罩的遮擋,陸舟看不清楚這些人的臉,甚至不確定他們是不是“人”,更不清楚他們使用的是何種語言。
不過就在這時,耳邊通訊頻道中響起的聲音,卻是打消了他的顧慮。
這段“記憶”中出現的語言,被系統很貼心的同聲傳譯成了他能夠聽懂的普通話。
“我們到了。”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被引力場捕捉的飛船,船體發出了輕微的震顫。
仿佛是跨越了一個世紀的黑暗,舷窗之外終于出現了一絲光亮。
緊接著,陸舟看到了這輩子見過的最為壯觀,也最為震撼的一幕。
那里不是致遠星。
而是——
“歡迎來到帝國的中心,這里是‘首都’……大概是這片星群之中最繁榮的地方。畢竟直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證據顯示外星人來拜訪過我們。”
這句話是帶著玩笑的口吻說的,船艙里的氣氛稍微輕松了些許。
只是遺憾的是,陸舟并沒有get到笑點。
雖然這個笑話并不好笑是其一,但真正的理由卻是因為,此時此刻的他,目光已經完全被舷窗外的那世界給奪去了。
那是一座巨大的金屬圓環,一眼望去望不到它的盡頭,只能看見那顆被它環抱在中央的恒星。無數航天器穿梭環繞在它的周圍,見證著他它的繁榮。
創造這座圓環的文明,清空了這片恒星系中的所有行星,并且利用這些材料,沿著宜居帶打造了這座環形的世界,并在上面棲息繁衍。
難以想象,做到這一切的他們,究竟掌握著何等的偉力。
至少,在技術這一點上,他們已經遠遠超越了人類文明能夠想象的范疇。
“……難以置信。”
似乎是聽見了他這聲輕輕的低喃,也可能是因為只有他一個人視線完全粘在了舷窗上,通訊頻道里傳來了一聲略帶嘲諷的輕笑。
和先前的聲音不同,這聲音似乎是從私人通訊頻道里傳來的。
“每一個初到‘首都’的人,都會產生類似的驚嘆。我見過了太多從邊境行星來的鄉巴佬,甚至把下巴磕在了窗戶上。你是來自哪里?工業行星?還是農業行星?別告訴我是采礦站。”
陸舟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也完全沒有料到,這一次的記憶片段居然如此的有“煙火氣息”和參與感,這些NPC就好像活生生的人一樣,而他也不是以旁觀者的身份進入到這個世界,而是以一名士兵的身份參與到了“劇情”中……
似乎是對這個木訥的“鄉巴佬”失去了興趣,站在他旁邊的那名士兵,很快便放棄似的挪開了視線,不再去理會他。
就在這時,正前方的艙門忽然打開了,一位身形高大魁梧、同樣穿著外骨骼的軍人,站在了他們的面前。
與此同時,先前提起他們“到站”的聲音,再次響起在了通訊頻道中。
“很高興見到你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們的指揮官賽因斯,來自首都C1227區段防御站。”
“就在一個月前,安全部門接到消息,c1201區段研究所的萊恩教授遭到身份不明恐.怖組織迫害,目前正有生命危險,原因據說是因為一項關乎帝國秘密的物理學實驗。”
“拋開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身為軍人,捍衛帝國的秩序是我們的職責,也是我們的義務,有人試圖在我們眼皮底下玩火,那我們就去滅火!我們的任務是將萊恩教授從藏身處護送到帝國議事廳,并對可能出現的襲擊者進行肅清。”
“可以披露的情報已經上傳到了你們的任務簡報,從現在開始,你們由我指揮。”
“出發!”
整齊劃一的踏步與鏗鏘有力的回應,一群人有條不紊的踏出了艦艙。
一邊跟隨著那位名叫賽因斯的軍官的腳步行走在隊列中,陸舟一邊通過頭盔的AR界面,打開了任務簡報。
可以披露的信息非常少。
簡而言之就是,一位名叫萊恩的物理學家,在一次物理實驗中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可能影響到帝國未來一百年——甚至是比百年更長久的未來。
這個秘密的代號被標記為“神諭”,光是看名字,根本猜不到它究竟是什么。
至于那位掌握著足以影響帝國未來的萊恩教授,自然而然地受到了議會的召見,希望他能夠去帝國議事廳詳細闡明自己的發現,并且為自己的主張進行辯論。
雖然是帝國,但這里的制度還是相當開明的。
只是遺憾的是,這種開明僅僅是體現在明面上,背地里仍然流淌著洶涌的暗流。一些人出于某種理由,似乎并不想讓萊恩教授到達那里,或者說不想讓他將“神諭”傳達到帝國政治中心。
萊恩教授?
他是誰?
“神諭”到底是什么?
以及,他做的物理實驗到底是什么?
心中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還有那些零散的線索,陸舟若有所思地關掉了任務簡報。
直覺告訴他。
那個名叫萊恩的物理學家,應該就是這段記憶的關鍵。
如果他想要搜集到這段記憶想傳達給他的情報,就必須與這位萊恩教授接觸,弄清楚那個“神諭”到底是什么。
所幸的是,他現在扮演的角色,是互送這位VIP的保鏢。
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能見到這位教授,說不準還能和他聊上幾句,搞不好還能交流下學術上的問題。
當然了,對于后者,事實上陸舟并沒有抱很大的希望,系統能讓他鉆這種空子的概率實在是太低了。
如果這段記憶并不包含那些晦澀難懂的物理理論,就算聊上一整晚,他也未必能從這位萊恩教授的口中套出超越光速的秘訣,或者那些只有高等文明才掌握的物理知識。
飛船停靠在星港。
穿過一道狹長的走廊,士兵們登上了一座形似列車的電梯。
周圍的人紛紛向他們投去了敬畏的視線,并且和他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陸舟有些局促不安的環視了一眼四周,終于看清了這里的居民——也包括他自己,究竟長得是什么樣子。
大體上來講,這些居民的模樣和人類還是有不少相似之處的,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甚至連指頭都是5根,不同的僅僅是那藍色的皮膚,以及略顯狹長的五官。
對于這種神奇的相似性感到了好奇,然而就在陸舟正準備仔細研究一下的時候,腳下的電梯已經停了。
“到站了。”
言簡意賅的命令,提示他跟上隊伍。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陸舟沒有在電梯里停留,跟著隊伍一同離開了這里,來到了一座空曠而宏偉的大廈中。
不出意外,這里應該就是地表的世界,或者說“環”上的世界。
這里的氣氛相當熱鬧,來來往往的人群在大殿內穿梭著,或是通過安檢入口登上前往空間站的“電梯”,或是站在一條狹長的流水線旁邊等待著自己的行李。
透過走廊一側的玻璃窗,陸舟看到了大廈外面的世界。
如同迷宮般錯綜復雜的建筑群,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川流不息的車輛疾馳在空中,速度快到不禁讓人有些它們擔心會不會撞上。
除此之外,真正讓陸舟感興趣的,是這里的建筑。
或許是迎合這個文明“效率至上”的美學,這里的建筑除了表面點綴著少量的裝飾之外,輪廓大多都是方方正正的。
比起地球上那些用磚頭蓋起來的房子,它們更像是從工廠的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標準化模塊”,按照特定的模式堆疊,就像是一塊塊拼接上去的積木一樣,一層一層疊到了現在的高度。
這聽起來似乎有些怪異,不過仔細想想的話,似乎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畢竟,整個世界都是一座巨大的人造物,所有坐落在這座環形世界上的建筑,都可以抽象的看作為空間站上的拓展空間艙。
如果還用那種原始的建筑方式,反而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在穿過了安檢通道之后,陸舟更加直觀的感覺到了,帝國的人口究竟有多么的龐大。
若不是旁邊的人群主動避讓,光是想從這座交通大廈中走出去,恐怕都得花費不少的時間。
透過懸掛在大廳的全景屏幕,陸舟還獲知了一條意外的消息——即,這種類似于巴別塔一樣的電梯,在整個環形世界的每一個區段的分區,都有12座。“環”與空間站之間通過電梯通勤,而分區與分區、以及分段與分段之間的通勤,則得依靠位于環中心的真空管列車。
雖然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知識,但卻也讓陸舟對這個文明的發達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在這里,衣食住行的一切問題,似乎都得到了完美的解決。
人們不需要特別的努力,只要登上了這座圓環,就能過上優渥的生活。
這座首都。
就好像一座烏托邦……
雖然對這個文明的形態很感興趣,但遺憾的是現在他有任務在身,賽因斯長官也根本沒有給他們留出觀光的時間。
離開了交通大廈之后,他們便坐上了停在門口的飛行汽車,融入了川流不息的車流中,航行了約莫半個小時之后,很快抵達了目的地。
7輛印著帝國軍徽的漆黑色飛車,在一處四四方方的建筑前的泊位上停下。
跟隨著旁邊士兵的動作一同下了車,這時陸舟注意到,一位身形削瘦、穿著白大褂的、看起來神色有些慌張的人,拎著一只小型皮包快步從敞開的金屬門中走了出來。
“我被盯上了,我感覺有人在跟蹤我!”
見到賽因斯長官之后,這位學者立刻小跑到了他的面前,用惶恐的欲去訴說著他此刻心中的恐慌。
那名魁梧的戰士安靜地聽完了他所說的話,隨后用溫和的聲音安撫道。
“請放心,萊恩教授,現在你已經在帝國軍隊的保護之下,我們會將你平安護送到帝國議事廳。”
或許是因為軍隊在帝國崇高的地位,這句安慰似乎是起了點作用,萊恩教授的表情緩和了些許,深呼吸了一口氣,很快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我們出發吧,時間不早了。”
“好的,”賽因斯長官點了下頭,用眼神示意,指向了那輛位于隊列前中部的飛車,“請上車吧。”
VIP成功回收,一行人再次上路。
陸舟非常想和萊恩教授坐在一輛車上,然而遺憾的是,他所在的那輛車位于隊列靠后的位置。
雖然有些著急,但這會兒除了耐心的等待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如果在這時候做出一些不自然的舉動,被懷疑圖謀不軌,想接觸這位萊恩教授怕是更難了。
七輛飛車緩緩升空,重新回到了高速運行的軌道上。
一路上相安無事,百無聊賴的陸舟,也只能看著窗外的風景打發時間。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然發生了,后方突然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一團深紅色的火光映照在了后視鏡上。
陸舟心頭頓時一緊,下意識握緊的胸前掛著的步槍,幾乎是同一時間,通訊頻道傳來了聲音。
“7號車輛遭遇襲擊,損毀度95,車上人員陣亡。”
“a小隊繼續前進,b小隊下降高度,在地面迎擊。”
“收到。”
就像是在訴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通訊頻道中傳來的聲音,冷靜到讓人頭皮發麻。
不知道是這個文明獨有的文化,還是他們已經解鎖了超然生死的哲學觀,對于戰友的死亡他們沒有表現出任何憤怒的情緒,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都沒有。
然而也正是這種臨危不亂的冷靜,賦予了他們強悍的戰斗力。
幾乎是在遭到攻擊的第一時間,所有作戰單位就像是彈簧上的齒輪一樣,迅速反應了過來。
湛藍色的彈道漫天飛舞,在空中織成了一張火力網,朝著后方車輛脆弱的底盤引擎撕咬過去。
迫于火力壓制的威懾,后方追擊的車輛被迫跟著陸舟動人乘坐的車輛一同下降了的高度,迫降在了空曠的金屬地面上。
“準備迎擊!”
在那名軍官的帶領下,訓練有素的士兵們迅速沖出了車外,以身旁的載具為掩體,架起了手中的步槍,開始向著襲擊者還擊。
雖然并不是很想上場廝殺,但為了不被人看出破綻,陸舟也硬著頭皮上了。
學著其他人的動作打開了保險,拼命回憶著在訓練基地時顏醫生教他的那些三腳貓的技巧,他以最安全的射擊姿態,將槍口探出了掩體外摳下了扳機,為周圍的隊友提供壓制火力。
至于打不打的到人,這根本不重要。
如果固定打靶的話倒還好,在這樣復雜的戰場環境下,毫無作戰經驗的他,槍法根本沒有任何準頭可言。
湛藍色的彈道幾乎填滿了整片交火的區域,在地面和周圍的墻壁上留下坑坑洼洼的彈孔,然而令人驚訝的是,作為掩體的那幾輛車輛,卻仍然保持著完好的形態。
就仿佛某種特殊的力場覆蓋在了車殼的表面,化解了那些蘊藏著恐怖能量的射線。
槍口發出呲呲的過熱聲。
一發彈夾很快打空的陸舟,手忙腳亂地學著其他士兵的動作換彈。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用余光瞥見了,那枚拖拽著炙熱的白煙、從槍膛中彈出的空電池。
瞳孔微微收縮,一種似曾相識的即視感,忽然爬上了陸舟的心頭。
這電池……
他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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