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得起誰,我對得起她就夠了。”秀兒道:“我六歲時候,家里窮得揭不開鍋,要把我賣到那煙花之地。
是她一眼看中了我,讓我在她身邊當個灑掃的丫頭。這才沒有讓我落到那風塵之中,從那時候起,我便想著,今生這條命就是她的了。
她讓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怕善妒之名傳出,她逼我做了你的妾侍。她怕兒子沒人照看,所以,把我留下來照顧。
這么多年來,我都是為了震哥兒才待在這里,也是為了震哥兒才想著坐穩這正室的位置。”
趙瑾驚了,張大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總是說她善妒,說她心眼小。可是我卻明白,她從來沒有出過那些爛事,一件都沒有。那些事情全是你自己想的,倒是你,從來都和別人勾勾搭搭,屋里的屋外的,還有外頭那些樓里的男女。”
趙瑾聽了她這一番敘述,心里是又氣不打一處來,可是又說不出半點反駁的話來。
誠然,顧瑞珠千不好萬不好,總一條是好的。
對他趙瑾是真的好。
秀兒好像就照著趙瑾的心窩子戳,“你捅了什么簍子,都是她在背后給你收拾。
她是喜歡弄權,可是,也都是為了整個家考慮。為了能讓你過得舒坦,為了能給震哥兒一個前程。”
趙瑾說不出話來,顧瑞珠走了這么幾年,才想起她的好來。
震哥兒聽到這話,血脈翻騰,以前很少提及母親,還以為誰都認為他母親是個毒婦,是個妒婦,害了人命,而被休棄。
因為不想丟人,所以才上吊自盡。
可是聽到這里,他不禁覺得母親不易。還有秀姨,真是難得的真性情。
那一夜像是把所有的窗戶紙都捅開,所有的遮羞布都扯了。趙瑾一時都不知該如何面對震哥兒,就到了小妾房間里窩了一晚。
秀兒又把震哥兒和自己的幾個孩子叫過來,吩咐了幾句,就讓他們散了。
人們才在顧瑞珠的墳前發現了她。只是,人已經徹底沒救了……
全程只有徐穎看著,只有徐穎知道秀兒最后對著墓碑,自說自話:“你先前總羨慕瑜二奶奶韓嫣,羨慕她身邊有錦綃這個忠心耿耿的奴婢為她報仇。
如今震哥兒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有貴人幫扶,他這輩子錯不了。
不想給你守墳,我到那邊陪你吧。下輩子,要是遇上了,我們,我們……”
徐穎也不知道,秀兒最后想說的那句是什么。想想顧瑞珠先頭幾年,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擁,好一幫人。
沒想到,臨了卻走得如此凄涼。親生女兒丟了,自己個兒病重被棄。還好有個秀兒能替她照顧一下震哥兒,沒讓這根苗給毀了。
真是人事無常,除了唏噓嘆惋,好像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接著,又一陣霧氣蒸騰,徐穎又看到了趙臨秋,只不過她卻是在那里與侍女蕩秋千。
遠處的一個男子站著看向她們,目光灼灼。
接著,那男子化身為狼,前爪不斷撓地,張著大口,露出里面的獠牙,涎水直往下淌,縱身一躍撲倒那女子身上……
眼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家,就要葬身狼口,徐穎正要喊些什么,又一陣霧氣升起……
遼闊草原上,狼群正在追逐前面的獵物。
忽然狼群身后又來了一群騎馬執劍,挎箭弩的年輕漢子。
一陣交鋒之后,頭狼被一個年輕點的漢子給獵了回去。
“阿秋,今天我獵了只狼回來。你把皮剝了,肉煮著吃了。”
“你放那里吧,”穿著圍裙的女子從屋里走出來,看到那狼,道:“阿哥,你先去屋里,我來處理吧。”
“好嘞。”
接著,那女子拿著刀來到了那頭狼的面前。
徐穎分明看到,那頭狼還齜牙咧嘴,眼里閃著兇狠的光芒……
“前世緣,今日果,逃不開,終須還。命中數,實難改,個中事,莫強求……”
聽完這句話,徐穎徹底昏了過去……
屋外來了一人,阿全卻無察覺,那人竟走到了徐穎身邊。拿起桌上的龜甲,摸了摸上面的圖案,“老伙計,沒想到,還能看著你。”
他看了會龜甲,又看了看身邊的徐穎,猶豫了一會,還是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
“你我有親緣,此生定不讓你重蹈覆轍……”
曲鳳溪也走了進來,看著床上的徐穎,問道:“她真是你孫女?那你不就是……”
“你我的約定還在,記得,護我家人,我幫你找人找物。”
曲鳳溪點頭,“我大哥他真的……”
“佛曰不可說,說不得。”
曲鳳溪氣得想打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是眼前之人的對手。這人太神秘了,沒人知道他來自哪里,也沒人知道他的武功如何,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
徐穎睡得有些不安穩,眉頭緊皺,夢里好像還在以前那個時候。不拿起鐵錨長槍打天下,蕭重華和自己就可能成為別人的階下囚。
飛沙走石,石林箭雨,稍不留心,就要把命交代在那里。
只是忽然,一陣暖意,逐漸安穩了。
翌日,徐穎起來,就看到趙鴻飛在院子里的梨樹下看書,正是四書。那辛苦用功的樣子,終于像是個趕考的學子了,徐穎此時終于有點理解顧氏了。
看到徐穎出來,趙鴻飛也沒避諱她,只是把昨日的事情說了一遍。
徐穎聽了一愣,“為什么父親非要你往上爬,爬到鐘洪武的位置?”
“義父說,如果到那個位置,他就有辦法,讓我得到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
“靠什么?”
“不清楚。”
趙鴻飛猜測,可能是遺照之類的東西,只是徐瑞卻從沒說過。
徐穎倒是不擔心,有父親看著,趙鴻飛應該是出不了岔子。總之,不要再輕言上戰場的事情就好,別的都好商量。
她現在是一點都不希望看到趙鴻飛有事,最起碼這三年不要出事,權當是報恩了。
只是,徐穎沒有想別的。
日子一天天過著,轉眼就到了送聘禮的時候。
那天風和日麗,二百多人抬了整整一百二十臺大紅綢裹著的聘禮,吹吹打打一路送到了趙國公府。
在前頭領路的是兩個機靈的小廝,手里各抱著一只活雁,很是吉利。
徐穎坐在茶樓上,看著底下,笑得云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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