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如今太平盛世，邊關偶爾會有北遼官兵滋擾，但那也沒有幾次。想要靠著這個來積累軍功，何其困難。

大烽治軍嚴謹，升遷制度尤其嚴格，要升職也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需要各處的管事上報，而且由駐軍統領統一安排。

即使如此，邊關的升遷之后，也常有人罵那些升職的人沒本事，或者說他們“德不配位”。

蘇煥最厲害的地方是在于他的升遷，上上下下沒有什么人在背后說閑話。這和他的能文能武有關，也在于他很會為人。

不管是對上，還是對下，對男人還是對女人。

只是，這么個人，他怎么就是在自己家里待不住呢。被迫從一個王公貴族的公子，隱姓埋名來了邊關，從一個小兵做起，一步一步往上走。

即便再辛苦，也不往京城去一封信，求個情，讓給開個后門。

趙鴻飛想不通，但是也不妨礙他用這個人才。

蘇煥想起趙鴻飛在信里叮囑的話，“務必配合曲鳳溪，她不管做什么，都順著。”

其實，他私下里問過趙鴻飛：“萬一，曲鳳溪要是想造反，要殺了皇上，那可怎么辦？”

趙鴻飛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回道：“那也不用管，順著她就好。她雖然做事比較隨性，卻和皇上沒有什么深仇大恨。

若是她要攻擊什么人，那也一定是有理由。你只要從旁協助，都不用給我傳消息。只需要等胎兒落地之后，你和曲鳳溪平安歸來即可。”

“那要不要……”

“還有什么問題？”

蘇煥想了想，道：“沒了。”

臨了，蘇煥蘇子豐快踏出門檻之時，趙鴻飛又問了一句：“你要不要回侯府看看，聽說侯爺病了。”

蘇煥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不過立刻慘笑一下，“不用了，就算我回去了，也輪不到我來做什么。”

那個家，終究不是歸處啊……

趙鴻飛點點頭，此時也不知道該羨慕他，還是該同情他了。

趙鴻飛曾經無數次羨慕地看著牽著孩子一起出來的一家三口，也曾經無數次在腦海里想象出和父母共處一室的情景。

所以，他確實難以體會蘇煥此時的心情。雙親尚在人間，卻因為一些事情，鬧得父子失和，兒子千里從軍，父親身患重病。

若是真有點什么事情，怕是以后要留下遺憾了。

趙鴻飛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又要拜托表哥過去瞧瞧了，省得有人以后會后悔了。”

還在百草堂里看藥方的顧秋，忽然打了個噴嚏，“呀，是誰在想我了。“

醫術好，脾氣大的顧大夫原本是閉了眼睛的，聽了這話，睜開眼開了一下，道：“你可拉倒吧，有薛丫頭在，哪個不要命的女人敢惦記你了。

那丫頭可是護食得很，若是把她給惹急了，咱們這里就……”

說著話，顧大夫抬眼四處打量了一下這醫館，又看了看臉色有些發紅的顧秋，然后又打了個哈欠。“看來今天又沒有什么人過來看病了，老頭子還是回去歇著吧。”

“別啊，這里還指望著您老人家來坐鎮了。您走了，只留下我一個人可不行。”

“能讓老頭子來治病的，那都是病到不行的地步才過來，少幾個就少就幾個吧。

老頭子一年到頭，老是跟閻王爺搶人，遲早要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顧秋皺眉，道：“一開始我學醫的時候，您不是一直耳提面命地跟我說，要醫者仁心，救死扶傷嗎？”

“那時候不是年輕嘛？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了，有許多事情也看透了。若是病人命不該絕，那他就能找著治他病的大夫。

要是該死的，即使這里給他治好了病，他出了門那也有可能被人給毒死了。

一個人能做的事情其實不多，一個大夫就算是累死了，其實也就只能救那么幾個人。

所以，真正要醫者仁心，不是攻克什么疑難雜癥，而是……”

“而是什么？”

顧大夫睜大了眼睛，看著進門的山羊胡子道人，大喊道：“你個騙人精，倒是有臉過來看我！”

顧秋一回頭，就看到了徐瑞正走到正堂里，優哉游哉地坐下，自斟自飲起來。

“好茶，這么多年了，你這頭子還是愛茶，不愛酒。”

顧大夫氣鼓鼓地一甩袖子，“走了。”

然后，他就大步流星地朝外走，一點也不像是八十多歲的人了。

顧秋又看了看正在慢慢細品茶水的徐瑞，不知道該說什么。徐瑞又問了他一句話之后，就更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顧秋啊，你可曾怪我跟你師傅，定下了你和薛舒天的婚事？”

這話怎么說？

顧秋心里十萬個想說實話，看著老小子是個什么表情。可是他又想起來，之前有人說過，得罪神算徐廣陵的人，都沒什么好下場。

撇開這點不說，他如今還是趙鴻飛的丈人啊。要是對他不敬，趙鴻飛那家伙肯定會變著法子地折騰自己的。

“額，其實也挺好的。”

昧著良心說了這么一句，顧秋都覺得自己簡直太不容易了。

徐瑞聽了他這話，哈哈大笑了兩聲，道：“你倒是比你爹要出息得多，比剛才那個顧老頭可愛不少。”

顧秋心里頓時對徐瑞和爹爹還有顧大夫的事情很好奇。

只不過徐瑞并沒有打算說出來，而是道：“想當初，你爹看上你娘，不敢上門去求親也就罷了，連自己的家門也不敢說出來。

天天就只知道借酒澆愁，好像天底下那個最苦情的人就是他一般。

若不是遇到我，只怕早就不知道喝死了在哪個犄角旮旯了。哪里還有如今的你們，哪里會有他今日的光彩。

你就算是不愿意，但是，還敢邁出那一步去接觸那姑娘，就比你爹強了太多了。”

顧秋聽了之后，不禁咋舌，怎么也想不到那個不茍言笑的父親，竟然還有這么一段啊。若真是如徐瑞所說的，那么他可算是家里的恩人。

就算是給他找個丑陋無鹽的媳婦兒，估計他爹也只有捏著鼻子認下了。

想到這里，顧秋覺得，薛舒天其實也挺不錯的。

“世伯，那個……”

徐瑞好像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一般，問道：“是不是想知道你那老爹的糗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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