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間人也是高氏的一個遠親,真要論下來,還得喊一聲表舅媽。
那中間人把秦氏的小兒子貝崇俊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的,而后掏心窩子似的跟高氏道:“……秀月啊,這也就咱們是親戚。舅媽掏心窩子跟你說一句,崇俊那小伙子是真的挺不錯,是個讀書種子,后面定然是前途無量的。你表嫂也是誠心實意了,怕直接請媒人來說親不大妥當,昨兒晚上就去我家里,千叮嚀萬囑咐,托我來跟你聊一聊。你還有什么好顧忌的?”
高氏都要氣笑了,她壓了壓火氣:“表舅媽,我家蕊兒不過才十歲,還小呢,我想多留她幾年。”
表舅媽根本沒放在心上,笑呵呵道:“沒事啊,你表嫂說了,先把親訂了,你也可以多留蕊兒幾年。”
這就跟強迫似的,高氏一下子就壓不住騰起來的火氣了。
在外頭聽了一耳朵的呂大牛大步邁進來,對媳婦的表舅媽很是客氣,也跟著喊了聲“表舅媽”,又道:“我跟秀月就蕊兒這么一個閨女,孩子也還小,我們想著等孩子大了,給她找個合心意的。表舅媽旁的就甭說了,留下來吃頓便飯吧。”
呂大牛向來是個憨厚的老實人,能說出這么一番話,已經算得上是十分不客氣了。
表舅媽見呂大牛跟高氏是鐵了心不想讓女兒早早定親,她也有了些火氣。
這也就她家里頭沒有合適的姑娘,不然哪里輪得到呂蕊兒那個乳臭未干的丫頭!
這呂大牛跟高氏竟然還推三阻四的,簡直不識抬舉。
表舅媽氣得便飯也沒吃,推說家里頭還有事,匆匆離開了。
高氏哼了哼,把人送走后,忍不住跟呂大牛抱怨:“真當是個什么金貴的香餑餑了。”
呂大牛這才意識到,無論是他家蕊兒,還是阮家的姿丫頭,都還是個孩子。眼下給個孩子說人家,也著實有些太過著急了。
呂大牛這老實人便把先前那念頭徹底拋到了腦后,只是他還惦記著一事,喊過呂生金來:“明兒落馬溝那還有個木工活,倒也不用你一起過去。方才我看著姿丫頭似是在院子里倒騰什么,又是石灰又是粘土的,怕也不是輕快活計。姿丫頭不容易,小小的人兒還沒院子里那鐵锨高,就得撐起一個家來,還養著一個妹妹。你若閑下來,就去搭把手。”
呂生金應了下來,抽了個時間去了阮家。
阮明姿這幾日都在搭建面包窖。面包窖的關鍵之一是隔熱層,到時候需要用爐膛燒柴后的余溫來烘焙面包,隔熱層的效果好不好,至關重要。
阮明姿特特去隔壁的山里燒瓷器的土窯那轉了一圈,以極低的價格買了些殘次劣質品瓷器,費了好大功夫才用板車把那些殘次品瓷器給推回了院子。
回來的時候正好碰到閉門思過結束準備回高秀才那繼續上課的阮成章。他小小的年紀已是頗懂欺軟怕硬的章程,聽說阮明姿差點把他三叔的眼睛給弄瞎了,這幾日他三叔在家養傷,對阮明姿咒罵不已,他日日聽著,潛移默化的也對阮明姿產生了一絲絲壓在心底,隱隱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懼怕。
畢竟,把一個成年人給搞得這么狼狽,完事還能全身而退的小孩子,在其他小孩的眼里,這已經跟他們不是一個等級的了。
是以這次阮成章見了阮明姿,倒是沒有往日的欺辱嘲笑,只是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著阮明姿,半點沒吭聲。
毛氏倒沒有阮成章這些小心思,她“哎呦”一聲,掩嘴似笑非笑:“明姿啊,這是日子過不下去了?撿這些破爛,怎么著,打算靠賣這些狗都不要的破爛掙錢?……聽二嬸一句勸,你這樣也掙不了幾個銅板,何必呢?”
阮明姿推了這么一路的板車,額上背上全是汗水,不耐煩跟毛氏多扯皮,只是勾了勾嘴角,淡淡道:“二嬸有空在這說三道四,倒不如好好擔心一下高秀才那里。章哥兒不過去了短短幾日便被趕回來閉門思過,再過些時日,豈不是要被退學了?”
這話精準的擊中了毛氏內心深處最憂慮的事情。
毛氏怫然變色,拉緊了阮成章的手,冷冷睨了阮明姿一眼,仿佛在看什么垃圾:“我們章哥兒前程遠大,用得著你這種撿垃圾的玩意擔心!”
說完,她怒氣沖沖的拽著阮成章的胳膊走了。
阮明姿沒空搭理毛氏,繼續把那一板車的殘次品瓷器推回了家中。
呂生金過去的時候,阮明姿正好在卸這一車的殘次品。
呂生金也沒多問,幫著阮明姿搭手,很快把這些瓷器的殘次品給搬了下來。
“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呂生金問。
阮明姿搖了搖頭,拿著阮明妍遞來的浸濕的巾帕擦了擦頭上的汗,人頓時舒爽了不少,帶著淺淺的笑:“謝謝生金哥,我這暫時也沒旁的要幫忙的了,一些小活計,我隨手就干了。”
呂生金沒把這客套話當真,他環視了一遭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院落,看著前兩日他跟他爹幫著換下來的門板還杵在那兒,他指了指:“這木頭當旁的也不太好了,要不幫你劈成柴火?”
阮明姿略一思忖,也沒跟呂生金見外,爽快的點了點頭:“我這力氣還真不好劈這么大的門板,那就先謝謝生金哥了。”
呂生金也沒跟阮明姿客氣,搬了個樹墩子,拿了立在一旁的斧子,沒多時便把那立著的門板給劈成了方便填燒的木柴,最后劈完了還幫著阮明姿把木柴整整齊齊的給碼在了角落里。
對于過幾日便要開窯做面包的阮明姿來說,這木柴自然是越多越好,她笑瞇瞇的看著那一大垛碼著的木柴,跟呂生金道了謝,又去里屋拿了一小袋子麂肉做成的肉干條,遞給呂生金:“生金哥,拿著。”
呂生金本能的推讓,阮明姿忙道:“是前些日子我捉的那只小麂,肉沒吃完,做了些臘肉,還有一些余著我就做成了肉干。你拿回去,也給蕊兒嘗嘗。”
聽阮明姿提到妹妹,呂生金想了想,終是收下了。他看了一遭確實也沒別的他能做的活計了,這才同阮明姿說了一聲,家去了。
待呂生金走了,阮明姿這才用那些瓷器殘次品和在泥里,開始做面包窯的隔熱層。
倒不是她防著呂生金,實在是她不知道應該跟呂生金怎么解釋這些。
呂家上下都對她掏心掏肺的真誠相待,她著實不想跟呂家說謊。
隔熱層做好了后,剩下的就是搭建窯體了。她用泥沙和著稻草桔梗在保溫層外頭做了層結構層,依著她自個兒的審美,她把面包窯外頭的形狀做成了一個皮卡丘的模樣,皮卡丘那兩只耳朵便是煙道,還多做了條裝飾性的閃電狀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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