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母眼尖,看到那布袋一角上沾著的白面,臉色頓時一變。
她家平哥兒又省下自己的口糧給那無知粗鄙的村女送白面了?!
“素馨,去看看。”簡母聲音低而厲的吩咐兒媳素馨,眼神卻落在那背簍之上。
素馨微微一愣,有些為難。
她婆婆那眼神的意思,是讓她去搜旁人的背簍?
這……似乎不大妥當吧。
阮明姿這一閃,趙婆子差點閃了腰。她捂著腰,“哎呦哎呦”的叫著,一邊恨聲道:“阮明姿你這小鱉崽子不許走!給我把話說清楚!為什么你跟簡家那小子沒事,偏偏章哥兒出了事?!”
“那是因為我倆沒吃有毒的果子,而阮成章不聽勸,非要吃。”阮明姿口中答著,隨手扶起了背簍。
簡母眼神越發銳利,認定了阮明姿這是心虛。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簡秀平。
趙婆子一聽阮明姿這回答,差點氣死。
聽聽這叫什么話!
什么叫非要吃!
再想起先前阮明姿“害得”阮成章從山上跌下來的事,趙婆子紅了眼:“我看就是你這個災星克我們家章哥兒!當年你娘生你出來,我就該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看熱鬧的越發多了,毛氏這會兒知道阮成章性命無憂,只是要很是受一番苦。總算是勉勉強強找回了理智,還惦記著她的形象。
她勉強道:“娘,到底是一家人……想來姿丫頭應該不是故意的。”
她這說法,倒像是坐實了阮明姿就是故意的,只不過為了一家人的顏面,說成是“不是故意的”。
趙婆子重重的哼了一聲:“這狼心狗肺的小白眼狼什么事做不出來!”
阮明姿悠悠的嘆了口氣:“依著奶奶這個說法,日后哪還有人敢去救別人?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胡攪蠻纏,救人還救出不是來。”她學著趙婆子那尖細的嗓音,掐著嗓子變了聲音細聲細氣道,“‘為什么你沒事,我家孫子出了事?’……你問我我問誰,我又不是貪吃有毒果子的那個人!”
阮明姿這一頓連嘲帶諷的,趙婆子臉色越發難看,氣得高高的舉起了手:“我看你這小蹄子就是欠揍!”
孫大夫總不能看著別人在自個兒院子里打孩子,他重重的咳了一聲,說了句公道話:“……行了,這假拿藤確實經常有人誤食,不是啥大事,以后注意些就是了!那啥,趙大姐啊,那幾副藥我開好了,你們還買不買啊?”
趙婆子一雙厲眼剮向阮明姿,枯爪似的手往她那一指:“當然買,找她要錢去!”
趙婆子無賴,阮明姿比她更光棍,她也不再同趙婆子掰扯浪費口舌,直接一句話撂在這:“我沒有余錢給阮成章買藥,孫大夫你也別為難,他們不出錢,那就讓他們就眼睜睜的看阮成章多受幾天苦就行了,反正死不了人。”說著,她利落的背起背簍,往外行去。
趙婆子哪能任由阮明姿走了,她欲追上去,偏偏這會兒一直在呻吟的阮成章又張口吐得天昏地暗。趙婆子頓時顧不上阮明姿,反身撲到阮成章身上,又是一輪新的心肝兒肉啊的叫個不停。
阮明姿哼笑一聲,同簡秀平簡單的打了聲招呼,出了孫大夫的院門。
簡母見狀,深深的看了一眼簡秀平,平聲道:“我們也走。”扶著素馨的手,穩重又端莊的走了。
圍觀的人倒是多把眼神落在了簡母身上。
與其看經常都能碰見的潑婦撒潑,倒不如多看看這神秘的簡家人。
看看人家這一步一行的姿態,嘖嘖嘖,一看就跟她們莊戶人家不一樣!
不少圍觀的人心里都轉過了不少念頭。
有幾個家中有適齡待嫁閨女的,更是動起了一些小心思。
簡家看這架勢,絕對是有家底的。
再加上簡秀平眼下又跟著高秀才讀書,聽說功課極好,是個厲害的讀書種子。
不少人的心思都熾熱起來。
這一天事多得很,再加上背簍里買了精面等一些生活用品,實在很是沉重。阮明姿進了壘起高高院墻的小院子,強撐著精神跟正在壘耳房的石頭打了聲招呼,這才進了屋子,把背簍放在屋內一角,整個人就攤在了炕上,一動都不想動。
阮明妍乖巧的端了一碗甘草水來到炕頭,遞給阮明姿。
今兒阮明姿不在家,給工匠們煮水的活計全是阮明妍一人做的。
多懂事的妹妹啊。
阮明姿感動不已,強撐著身子坐起來,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接過那碗甘草水,一飲而盡。
阮明妍又指了指井,指了指臉,“啊啊”兩聲。
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阮明姿已經大體能通過阮明妍的一些簡單肢體動作猜到她的意思,她猜道:“你是說讓我打水洗漱嗎?”
阮明妍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又雙手枕在臉蛋一側,做了個安眠的動作。
這意思就是,如果阮明姿要洗漱的話,她幫阮明姿打水,讓阮明姿先歇著。
阮明姿被阮明妍的貼心感動得一塌糊涂,妹妹可真是太貼心了。
“不用了,”阮明姿打了個哈欠,“你幫我拿塊濕手巾,我擦擦臉就好。我在炕上打個盹兒,休息會兒就起來。”
阮明妍鄭重的點了點頭,蹬蹬瞪的邁著小短腿跑了出去,不多時便捧著一塊浸濕了水的帕子。
阮明姿接過隨手抹了抹臉上的灰,阮明妍像個貼心的小管家一樣忙又接過帕子,蹬蹬瞪的跑出去洗帕子去了。
阮明姿輕笑了下,褪了外衣,正要躺下打會盹,就聽得屋外頭做工的石頭在問人:“你找誰啊?”
一個女聲響了起來:“我找阮明姿,她在嗎?”
實心眼的石頭便生怕屋子里的阮明姿聽不到,拔高了聲音:“明姿妹子,有人找你!”
阮明姿嘆了口氣,只得又披上那外衣,坐在炕上把鞋穿好,慢吞吞的出了屋子。
倒也不是她故意怠慢客人,她已經聽出了那聲音,是簡母手底下那叫“素馨”的兒媳婦。
依著簡家對她的一貫態度,想也知道這次素馨過來不是什么好事。
這也就罷了,最主要的是,阮明姿方才剛剛要歇息,正是那口強撐著的精氣神散了去,最疲憊的時候。
結果就來了這么個擾人清夢的。
阮明姿自覺自己沒把人直接趕出去已經很溫柔可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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