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梨花從奇趣堂回來時,見到屋子里多少不少孩子,甚至先前去了廬陽道的左夫人也在屋子里。
她先懵著跟左夫人打了聲招呼,她娘見她不解,小聲的告訴了她為什么屋子里多了些孩子,左夫人也一道回來之事,梨花倒是欣然接受了。
“明姿回來了?”梨花站在屋子里解著斗篷的系帶,笑道,“是在自個兒屋子里休息嗎?好些時候不見了,我去看看她。”
說話的功夫,正好聽得身后門簾響動,有人掀了門簾進來,不是阮明姿又是誰?
她脖間圍著一圈毛絨絨的領子,看著似是有些冷的模樣。
因著阮明姿笑盈盈的,除了臉色稍有些蒼白,倒也沒什么異樣,梨花也沒察覺出什么異常來,高高興興的上前抱了阮明姿一下:“可算回來了,好些夫人都問我好些遍了,說你們東家什么時候回來啊,要約你喝茶。”
阮明姿想,怕是短時間內都沒辦法應那些夫人的邀約了。
也好在要過年了,再過些日子,鋪子也要歇業。
也好讓鋪子里的伙計都早早回家過個好年。
阮明姿從袖子里拿出提前寫好的一張字條,遞給了梨花。
自打兩年前梨花開始幫著阮明姿管理奇趣堂,她便在閑暇時間開始認字,梨花極為聰明,很快便將常用的一些字學了個大概。
她有些納悶的接過那字條,就見上頭寫著“突發風寒,喉嚨不適,暫時無法開口”。
梨花把字條上的字念了出來,“啊”了一聲,關切道:“沒事吧?看大夫了嗎?”
阮明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看了大夫。
梨花她娘跟左夫人也一臉擔憂的走過來,“先前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這會兒就……真的沒事嗎?”
阮明姿繼續點頭。
因著阮明妍的關系,她其實是會手語的,但梨花她娘跟梨花只會簡單的一點手語。
阮明姿為了方便,索性把要說的話都寫了下來,原本是想讓左夫人念出來的,不過既然梨花回來了,倒也正好給梨花了。
阮明姿又從懷里拿出一張字條,遞給梨花。
上頭寫著“幫我裝些飯食,我屋子里有三人不方便出來用飯”。
梨花有些詫異,讀出來后,先看向阮明姿,又看向她娘。
果然,她娘忙替阮明姿解釋:“……是跟明姿一道回來的朋友,不過這事說來話長,回頭不忙了再同你說。”
梨花點了點頭。
梨花她娘又往灶房走:“先前孩子們都已經用過飯了,灶臺上給你們溫著吃食呢,我去取。”
梨花拉著阮明姿坐了下來,細細的看了看阮明姿,這下倒看出有點不太對勁來。
阮明姿眼眶隱隱有些發腫,像是哭過。
但眼眶的顏色卻又很正常。
不過……梨花知道阮明姿善用妝粉來易容打扮,這說不得就是她拿粉遮過的。
然而梨花卻什么都沒問。
既然阮明姿選擇了做遮掩,那就代表著她不想讓旁人知道,替她擔心,她又何苦戳破這個?
阮明姿見梨花細細的看了自個兒半晌之后,眼眸微動,神色也略略變了變,張了張口卻又什么也沒說。便知道,梨花其實是看出來自己哭過了。
只不過梨花蕙質蘭心,定然也不會戳破讓自個兒為難。
阮明姿輕輕的捏了捏梨花的手掌。
梨花她娘很快就提著食籃回來了,沉甸甸的,阮明姿去接,梨花她娘反而避開了阮明姿的手:“明姿,我拎著替你送過去,你好好的養身體,不要做重活。”
阮明姿便也沒再說什么,同梨花擺了擺手做告別,跟在梨花她娘身后出了門。
梨花她娘一邊走一邊同阮明姿輕聲絮叨著:“……天冷了,你們小年輕火氣旺,但也要注意自個兒身體,該加衣就加衣,晚上這被角掖好了,別蹬被子。”
寂靜的夜,阮明姿聽著梨花她娘那邊關切的絮叨聲,忍不住露出一點稍縱即逝的笑意。
阿礁忘了她也沒什么,她還有好些關心她的人。
嗯,沒什么的。
阮明姿在心底對自己說。
因著阿礁醒來后渾似變了個人,越加冷漠難相處,阮明姿便單獨騰了間屋子給阿礁養傷。
她跟阮明妍住的這小院原本就還有三間空著的屋子,其中一間收拾出來了給月芽兒住,另外一間是書房,還有一間空置的,放些姐妹兩人的雜物。
還有一些阮明姿平日里捯飭的小東西。
阮明姿把那放雜物的屋子收拾了出來,讓阿礁居住。她的屋子讓了出來,給席大夫跟綺寧住,自己則是住進了阮明妍的房間。
至于那些孩子們,梨花她娘跟曲姨很麻利的把正院幾間空置的屋子都收拾了出來,孩子們個頭小,小孩子睡個五六個沒問題,稍大些的孩子,便是帶著那襁褓中的嬰孩睡在一起。
梨花自個兒住的那院子也是收拾了三間屋子,一間讓左夫人帶著耀哥兒跟輝哥兒住,另外兩間也是讓給了孩子們。
只是這人一多,被褥就有些不大夠。阮明姿先前買的那批布,剛送去布莊,請人加急做了被褥,這會兒還沒有做出來。
也沒有別的法子,曲姨自告奮勇回家拿了家里不用的幾床被褥過來,再加上梨花她娘又去附近買了幾床應了個急,也算是把被褥這個難關給過了。
雖說住的擠一些,但梨花她娘嘴上的笑就沒下去過,分外滿足。
夜里起來了好幾次,打著油燈挨著房間給那些孩子們掖被角,生怕孩子們到了一個新的地方,睡不習慣。
翌日,阮明姿依舊是一大早便起了床。昨晚席天地給開了熬的藥,也給了她一些外敷的膏藥,一夜過去,喉間那股灼燒般的疼痛感倒是減輕了不少。
只是還是沒辦法開口說話。
阮明姿推開了門,外頭倒是又飄起了小雪,雖說不大,但夾雜著一點點微風,吹過院里那棵梅樹的枝丫,窸窸窣窣的,雪粒子往人臉上飄。
她往手上呵了口氣,白氣氤氳著溢出,騰起了一片霧氣。
席天地已經起來了,正在廊下叉著腰在那活動身體,見著阮明姿,嘖了一聲,“被你那不孝心上人掐的脖子,好些了沒?”
這話說的,阮明姿臉就一紅。
什么不孝,什么心上人。
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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