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雅嬋換了一身衣裳,頭上的發式首飾也都換了一遍。為了同身上這身妃色衣裳相配,她頭上換上了一副白玉做的發飾,最為顯眼的,還是那白玉簪頭上那顆燈光下熠熠生輝的紅寶石,顯得華貴無比。
華貴無比的侯府小姐舒雅嬋,站在廊下的一處臺階上,居高臨下的看向阮明姿。她頭上的鑲紅寶白玉簪散發著流轉的光彩,人臉卻隱在燈的陰影之下,看不清神色。
她看向一旁假山下的阮明姿,輕聲道:“這位姑娘,我需要一個解釋。”
方才在宴上,宋思梅給舒雅嬋做過一個簡單的介紹,舒雅嬋當時還落落大方的笑著,同阮明姿道了一聲“原來是阮姑娘”。
這會兒便成了“這位姑娘”,這個有些微妙的稱呼。
一旁的幾位夫人都不敢靠近了,在兩三丈外的廊下,有些緊張的看著這邊。
饒是隔得這么遠,她們也感覺到了那邊的劍拔弩張。
舒雅嬋雖說一直以來都客客氣氣的,但偶爾透出來的那種豪門大族的氣質,還是讓她們明顯的感覺到,這是一位無比尊貴的侯府小姐。
幾位夫人都有些替阮明姿捏了一把汗。
阮明姿身后跟著的蘭茜也有些著急,她忙道:“想來是有什么誤會……”
然而她話音未落,那舒雅嬋身后跟著的丫鬟便一道冷冽的眼風刺了過來,冷冷道:“誰教的規矩,主子說話,哪有丫鬟插嘴的道理。這若是在我們侯府,這樣的丫鬟,早就被人拖下去教訓了。”
蘭茜白了臉。
阮明姿那漆黑的眼眸,微微沉了幾分。
她看向舒雅嬋,對方正站在一階臺階之上,帶著一股讓人很不舒服的審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并又強調了一遍:“解釋。”
阮明姿淡淡道:“舒小姐這架勢,想來心里已經認定了你身邊那位韋小姐說的話。何必又來問我?”
舒雅嬋抿了抿唇。
她很不喜歡眼前這人同她的說話方式,明明是個山野小城的平民,同她說話,卻不帶半分恭敬。
對她這種身份的人來說,不帶恭敬,便是蔑視。
她也淡淡道:“佳潼不僅是我的伴讀,更是我的閨中密友,她的話,我自然是信的。”
“都已經信了,何必又來問我?”阮明姿淺淺的露出個笑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舒雅嬋臉上已然有些不快擺了出來,她沉聲道:“我不是那等徇私枉法之人。為保公正,自然還是要再問你一次,兼聽兼明。”
徇私枉法?
阮明姿忍不住想笑。
這位舒小姐,把自個兒當成什么人了?
別說她沒有言語無狀,退一萬步講,哪怕她就是言語無狀了,那這位舒小姐為了不“枉法”,還要判她個什么罪不成?
果然,再怎么客氣有禮,那不過都是掩飾罷了。
阮明姿笑著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平靜道:“舒小姐,你單聽她的話,或是我的話,那都叫一面之辭。若是真要為公正公平,倒不如把當時在場的那位中人給喊來,當著我們的面對峙一番,聽聽他是如何說的?”
今晚到底是宋思梅替這舒雅嬋攢的局,這都快要把人送走了,阮明姿不想在這臨門一腳的時候,給宋思梅添麻煩。
但她也不是忍氣吞聲的那種人,擱平時早就伶牙俐齒又不失禮貌的懟回去了。
這會兒阮明姿給出的這個對峙的主意,已經是看在宋思梅的份上,委婉了好幾番了。
舒雅嬋愣了下,蹙起眉頭,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韋佳潼。
韋佳潼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稍縱即逝。
她也皺起了那修剪得又細又長的眉毛,似是有些發愁,“……可當時我去的時候,就發現那中人偏袒于她,給我的冊子上畫的宅子又破又小,給她那本冊子,我見著她在那冊子上放了好幾枚標簽,想來是本好冊子……說不得他們私底下有私交,那中人為了她撒謊也不一定。”
舒雅嬋點了點頭,“言之有理。”
阮明姿不由得輕笑一聲,意味深長的看了韋佳潼一眼:“韋姑娘可還記得,當時是我們誰先進的嗎?可還記得當時我對你的丫鬟,說的那番話嗎?”
“你先……”韋佳潼剛要說這話,卻又想起先前阮明姿在中人那說的什么先來后到公序良俗一類的話,嘴邊的那幾個字又硬生生改了過來,“自然是我先進去的。”
這樣,這個姓阮的,總不能拿先來后到說事了吧?
她身旁的丫鬟也在那幫著韋佳潼一口咬定:“沒錯,是我們家小姐先進去的!”
“你們確定?”阮明姿追問道。
韋佳潼是絕不可能再讓阮明姿拿到一次“先來后到公序良俗”這樣的話柄,她斬釘截鐵的點頭:“確定!”
韋佳潼絲毫沒有意識到她被阮明姿帶入了溝里,一旁的舒雅嬋卻敏銳的發現了這其中的問題。
這……邏輯不對啊。
阮明姿沒給韋佳潼反悔的機會,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平靜道:“好,如果事情誠如韋小姐所說,是韋小姐先進的屋子,那中人這會兒只有你一個顧客,如何會偏袒還未到店的我,將好冊子留給我?……難道他未卜先知,知道我要來,特特給我留了冊子?當然,你也可以說是我先同中人預約了,所以中人給我留了一本冊子。但話又說回來了,如果說是我預約了,那自然要先給我這位客人留出來我要挑的冊子,何來偏袒徇私一說?”
韋佳潼跟丫鬟這才意識到被阮明姿給繞到了坑里。
無論是誰先來,阮明姿都能找到攻擊的話柄!
韋佳潼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但這會兒再改口,卻顯得她心虛了。
竟是進退兩難!
阮明姿沒再看韋佳潼,她看向一旁的舒雅嬋:“舒小姐,這雖然是一件小事,但我挑出這件小事來同這位韋小姐糾纏,只是望你知曉,你這位閨中密友,說的話并不全是值得你相信的。”
韋佳潼頓時白了臉,連忙分辯道:“……不是,雅嬋,你聽我解釋!”
舒雅嬋沉著臉,抬了下手。
這就是讓她不要再說了的意思。
韋佳潼臉色頓時猶如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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