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艷陽高照,好似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長街上的廝殺與鮮血,便這樣好似成了一縷塵,被人輕輕拂去。
阮明姿罕見的沒有睡好,早上卻還是按時醒了,眼下隱隱有青紫。
綺寧一見便有些納罕,問阮明姿:“可是昨晚嚇著了?要不再回去睡會兒?”
阮明姿搖了搖頭。
她這不是嚇著了,她這是把先前跟那位豐親王從相遇開始的故事,好生回憶了個遍。
當然,這段記憶,最后以那位豐親王眼神冷漠無情,手上卻用力幾近要掐死她的那一幕結束。
再聯想封今歌特特把她喊到一旁,叮囑她跟豐親王相交要注意安全。
阿礁,豐親王。
然后阮明姿就睡不著了。
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床幃,思緒繁雜的過了大半夜。
直到臨近破曉時,她才驚覺自己已經大半夜都沒睡了,強迫自己睡了過去。
這就導致,這會兒綺寧見了易容過后的阮明姿,也難掩其眼下的烏青之色。
多少顯得有些憔悴。
阮明姿抬手掩嘴打了個哈欠,倦倦道:“沒事,我們先前吃飯吧。回來我再補個覺。”
綺寧聽她這般說,也就隨她去了。
只是回來時,阮明姿原本想補個覺的愿望卻落空了。
她在客棧掌柜那,收到一張請帖。
是封彩月使人送來的,邀請阮明姿跟綺寧下午去封府玩耍,她未時二刻會讓昨晚送她們回來的車夫等在小院門外接她們。若是阮明姿綺寧不方便來玩,使人同車夫說一聲就行。
阮明姿有些失笑,封彩月還真是個小孩子,這么迫不及待的就下帖子了。
她想起封彩月昨晚臨走時那充滿期待的小眼神,微微沉吟了下,把帖子收了起來,對客棧掌柜道了一聲謝。
回到小院,綺寧看出阮明姿是打算去封府的,同阮明姿道:“……明姿,下午你自己過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到底是個男子,去封小姐的院子,不太好。”
這段日子,綺寧雖說經常以女裝示人,但他卻謹記自己并非真是個女子,遇到男女大防的事,總還是要避嫌的。
阮明姿頓了頓:“那我……”
綺寧卻擺了擺手:“不用,你不用留下來陪我。我前些日子買了些雜書,正好在屋子里看一看。”
阮明姿便也就應了。
去旁人家做客總不好空手去,但也不好備太隆重的禮,阮明姿琢磨了下,去街上買了幾樣精致的點心,裝進一個漂亮的匣子里。
路過一家針線鋪子時,她想了想,又進去了買了些漂亮的線,回到客棧,纖細的手指上下翻飛,很快打出來一個極為漂亮的絡子。
阮明姿拿著左右看了看,也很滿意,拿了塊全新的素錦帕子將絡子包了起來,放到懷里。
臨出門的時候,阮明姿看了銅鏡里的自己一眼。
是一張只能稱得上是清秀的臉。
阮明姿想了下,她平日里化妝做裝束是因著在外行走安全方便,又并非見不得人。人家封姑娘真誠相待,她去人家家里玩,總不好頂著一張假臉。
這般一想,阮明姿便打了盆熱水回來,把臉上的化妝修飾給洗了去,露出一張未經雕琢,明麗絕世的臉來。
黃銅鏡中的少女眼眸流轉,猶如萬千星辰散落人間皆落于她一人。剛才凈面,額發上沾了些水,就像山中清泉邊沾了露水的燦放嬌花,嬌滴滴的,明妍得讓人挪不開眼去。
阮明姿不知道封府在哪里,不過封彩月想的周到妥帖,說要派車夫過來,阮明姿便也省下再去打聽地方了。
她抱著點心匣子出了客棧小院門口,就見著客棧外頭的青墻下,停著一輛馬車,馬車旁還跟了兩侍衛護送。
那馬車前的車夫阮明姿看著眼熟,不是昨晚送她們回來的封家車夫又是誰?
阮明姿想了下,還是抱著點心匣子上前,問道:“是封家的家丁嗎?封姑娘派你來的?”
那封家車夫守在車邊,一直望著客棧門口。
等了不多時,就見著一個穿著木槿紫錦緞對襟襖衫的小姑娘從客棧小院門口出來。
饒是他時常跟著少爺小姐出門,見慣了京城中諸多千金小姐,也不禁被眼前這小姑娘的容貌給看得呆了呆。
尤其是見著那絕色小姑娘抱著個點心匣子朝他走來,還問他是不是封家家丁的時候,這封家車夫更是愣住了。
“我確是封家家丁,這位小姐,您是……”封家車夫有些猶豫的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展顏一笑,騰出一只手來,從袖中摸出個名帖來,往前一遞:“你好。我姓阮,跟你家小姐今兒下午有約。”
封家車夫微微張開了嘴,看了看阮明姿遞來的名帖,說不出話來。
不對吧,他記得昨兒晚上他送回來那兩個小姑娘,一個清秀,一個精致些,但也沒一個長成眼前這小姑娘這模樣的啊?
難不成是昨晚燈光太暗,他記錯人了?
可是,這小姑娘遞過來的名帖,又確實是他家小姐的,這質地,這字跡,旁人都模仿不來啊。
封家車夫額上沁出了細細的汗,訥訥道:“……可,可我家小姐囑咐我,要接的人是兩位啊……”
阮明姿笑道:“我朋友臨時有些事,去不了,便我一個人去了。”
封家車夫仍然還有些猶豫。
主要眼前這小姑娘實在貌美驚人,只要見過一次,絕對不會忘。
他琢磨著哪怕光線再差,也不至于認不出來吧。
阮明姿倒也不好在外面跟封家車夫解釋,她先前是化過妝的。
她見車夫猶有疑慮,善解人意道:“要不這樣,我自個兒去車馬行租個馬車過去,只勞煩您在前面帶路。到了封府,你家小姐一聽我聲音,想來便能認出來了。”
她能理解這車夫的謹慎,畢竟昨兒晚上剛發生過一樁當街刺殺呢。
封家車夫思慮再三,眼神落在那張名帖上,咬了咬牙,把名帖還給了阮明姿:“……既然有名帖,想來便是我家小姐邀請的客人。阮小姐,請上車。”
阮明姿頜首:“有勞了。”
阮明姿以為頂多會生點波瀾,倒沒想到這封家車夫這么謹慎,因著對她的身份不太確定,竟是直接找人通稟了正在封府前院待客的封今歌。
于是,這會兒,封府大門前,阮明姿撩著馬車車簾,跟車外站著的封今歌,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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