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榆把他們放在了升斗小民的立場上。
又把阮明姿所在的平陽侯府,給推到了對立的立場上。
這一下子就搞得好像是平陽侯府跟百姓對立起來一樣。
圍觀的百姓們有了小小的騷動。
三言兩語就能挑撥人的情緒,這舒安榆不愧是混跡市井的。
阮明姿似笑非笑:“果然是親兄弟,這兄弟情深的很啊。”她笑容恬淡,“只是,你確定要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你大哥的老底都給掀開?”
舒安榆略微遲疑,他狡猾的避開了這個問題:“一碼歸一碼啊,我們先不說旁的。就說我大哥在平陽侯府這么多年,不算我大哥的姨娘,只算我大哥大嫂院里的正主子,那也是足足有六口人的。六口人,行李統共只有這么一點,說不過去吧?”
阮明姿看這舒安榆指著的那幾輛馬車上的大黑箱子,冷冷嗤笑一聲。
真當她不知道呢?
舒安榆還在那煽情:“……想我大哥,才幾歲的時候,就被你們平陽侯府給領走,讓我們一家子骨肉相離。當時你們說會好好對我大哥,眼下卻又趕他出府……這些也就算了,我大哥生性敦厚,受了委屈都不肯說,我舒安榆可不一樣!咱們不說別的,就說我大哥給你們平陽侯府的人做了這么多年的兒子,趕他出府等于是分家,這既然是分家,我大哥總得分到點啥吧?!”
舒安榆振臂一揮:“鄉親們,你們想想,誰家兒子離開家自立門戶,家中父母不給分些家產銀錢的?!”
不明就里的圍觀百姓們,一聽舒安榆這話,雖說總覺得哪里不大對勁,但又一想,他說的這個道理也沒錯啊,這分家,是要分些家產的。
“哎,咱們平頭老百姓也不大懂這達官貴人們的規矩,按理說,咱們這些窮人家,分家是要分家產的。”
“可不是嘛?雖說這平陽侯世子是過繼的,但好歹也給平陽侯當了那么多年兒子,要是一點都不分,那未免也太讓人寒心了……”
“嗨,你們沒聽說嗎?平陽侯找回了自己個兒的親孫女,喏,就是眼前這個仙女似得大小姐!……這位可了不得,還沒認回平陽侯府的時候,皇上就下旨,給她跟豐親王賜了婚,是個厲害人物!”
“你們說……該不會平陽侯不給世子分家產,還要趕出家門,是為了把家產都給這個女的當嫁妝吧?畢竟嫁去王府,也不能太寒磣不是?”
舒安榆帶的幾個人,混在人群里,暗暗起著哄。
這些話落入那些看熱鬧的百姓耳中,他們不由得跟著議論起來。
那些粗使婆子都有些蠢蠢欲動的,恨不得上手撕了那些胡說八道的人的嘴。
阮明姿卻沒有理會舒安榆,卻是看向了舒安楠,似笑非笑:“你說你們這又是何苦,原本還想著給你留一分顏面的,你這好弟弟非得搞一波事……那就不能怪我不客氣了。”
舒安楠心下一沉,眼神里溢出幾分暴躁來:“你什么意思?!”
這次阮明姿卻又沒搭理舒安楠,她看向眾人,嘆息道:“諸位,原本這也算是我們侯府的私事,其實我也不太想當眾說出來。但你們也見著了,我們愿意給人留幾分顏面,但他們卻以為我們怕了事,在這兒公然造謠污蔑我們……那我們也只好同他們撕破臉皮,當著大家的面,好好說道說道了。”
圍觀的百姓們沒想到還能吃到這么一個大瓜,個個都興奮起來,起哄著:“好啊好啊。”
苗氏在馬車內咬了咬牙,掀開一角車簾,言語之中多了幾分煩躁,但她在同舒安楠說話時,又刻意把那煩躁給壓了下去,讓自己看著溫良又嫻淑:“……夫君,阮明姿慣會顛倒黑白,小叔在她身上討不得好的,我們不要跟她一般見識了……走吧。”
舒安楠猶豫了下。
舒安榆卻不相信,阮明姿這個現下的侯府大小姐,未來的豐親王府,會把家中丑事當著這么多平民的面宣之于口?
她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舒安榆這么一想,心下越發篤定,他更為挑釁的看向阮明姿:“說啊,你敢說嗎?”
——阮明姿差點要笑出來。
她甚至能猜到舒安榆是怎么想她的。
但舒安榆是猜錯了。
她阮明姿,從來沒有怕過這些。
阮明姿微微一笑,站在平陽侯府的臺階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些鬧事的,起哄的。
她聲音并不算高,但卻奇異的有一種令人安靜下來,聽她講話的力量:
“大家都知道,這位曾經是平陽侯府的世子。前些時日因為不孝,讓陛下大怒,褫奪了世子封號。”阮明姿語氣平靜,不帶半點嘲弄。
但恰恰是因為這稀松平常的語氣,更讓舒安楠覺得阮明姿就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
再加上阮明姿又是當著這么多低賤平民百姓的面,把這個事稀松平常的說了出來,這讓舒安楠更是覺得難堪無比!
他勒緊了馬韁,臉色難看極了。
舒安榆卻不覺得這是什么,他甚至還強詞奪理:“這還不是你從中挑撥!”
阮明姿語氣從容:“哦?我這么厲害的?舒安楠從二十多年前,就拿平陽侯府的東西接濟你們舒家,后面更是給舒家在琉璃街置辦上了大宅子,你們一家子過上了呼奴喚婢的生活,這都是我從中挑撥的啊?我可太厲害了。”
她語氣誠懇極了。
但偏偏就是這樣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嘲諷意味十足。
諸多百姓眼神齊齊的往舒安楠那看。
這事在京城傳得挺廣,但這會兒聽當事人說出來,那更是別有不同!
經由當事人親口認證的瓜,跟街邊流傳的小道消息,那哪能是一個檔次的?
諸人都興奮起來。
舒安楠面色鐵青,快把手里的馬韁給攥斷了。
舒安榆皺了皺眉,沒想到阮明姿這看著跟不諳世事的大小姐一樣,說起話來這么陰陽怪氣的。
但混市井的嘛,頭一個臉皮就要厚,他嚷嚷著:“不算這些。這些都是老黃歷了,平陽侯不也沒說什么嘛!——這些咱們且不論,你不要扯開話題,眼下咱們不是說,我大哥給平陽侯當了這么多年的兒子,才得了這么點東西,不大合適吧?!”
阮明姿氣定神閑:“哦?琉璃街的宅子,不是你們得的東西嗎?還不夠嗎?”
輕而易舉的就有把舒安榆給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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