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他走了很多次，是他最熟悉的路，因為，他的后宮，他來看得最多的人，就是云簫。

他的心里，只有云簫，對別的妃子，便是有的時候覺得有趣，那也絕不是愛情。

這一刻，孩子出生帶給他的喜悅，已經被剛才云簫的眼淚沖刷得一干二凈了，他從沒有覺得自己的心，這樣疼痛過。

從前，他以為身在皇家之人，感情都是由不得自己的，什么情愛，都是騙人的。

母妃（柔太妃）那樣癡沉地愛著父皇，父皇也曾經對母妃溫柔過，可是，到最后，母妃還是在這宮廷的權力傾軋中香消云隕，那時，宣王還小，他卻已經成年，他是看著自己的母妃含恨而終的。

可是，母妃臨終前，卻叫他不要恨任何人，她說，一切皆是命！

她說，路是自己選的，愛不愛誰，為不為誰付出，也是自己選的，所以，她很坦然。

她說，她與太后斗了這一輩子，沒有所謂的值不值得，因為情愛，從來都不是拿值不值得來衡量的。

她還說，不要恨父皇……

他曾無數次思量母妃臨終前的這幾句充滿深意的話，也曾懷疑母妃的死與高太后有關，可是現在，他卻有了新的猜測，那就是……也許，母妃只是困于自己的感情，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所以才會郁郁而終。

更有可能，真正斷送母妃的那個人，是自己的父皇！

渾渾噩噩地過完這一天，夏天睿坐在龍椅上，麻木地聽完眾臣一遍又一遍的道賀，也配合著賞賜了眾人許多的東西。

直到夜幕再次降臨，熱鬧散去，落寞與哀傷，又再次將他全部占據。

夏天睿獨自一人坐在承光殿中，目光渙散，不言一語。

劉安躬著身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微微皺著眉頭，滿是擔憂地勸道：

“皇上，您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晚膳快涼了，您還是用些吧，龍體要緊……”

夏天睿依然半晌不語。

劉安見狀，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他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因此很是自責。

靜靜站了半晌，他在夏天睿的面前跪下，伏地勸道：

“皇上，這事兒……全是奴才的錯，是奴才一時嘴快，說錯了話，讓太后抓住了把柄，是奴才闖了大禍，您就打奴才一頓出出氣吧，別這樣自傷，奴才求您了……”

說完，他竟無法控制地低聲啜泣起來。

無限的哀傷在主仆二人之間蔓延。

夏天睿終于說話了：“劉安……”

劉安聽得這一聲喚，趕忙擦了擦眼淚，抬起頭來：“奴才在……”

夏天睿依然漠然注視著前方，聲線淡得如一縷煙霧：

“劉安，你說，皇后……皇后現在是不是恨極了朕？她自幼就被父母送上山，是國師將她教養長大的，皇后能夠如此賢惠溫柔、聰慧得體，都是國師悉心教導的功勞，在皇后的心里，國師的分量說不定比云大將軍與青陵夫人還要重，所以……皇后一定恨死朕了，再也不會原諒朕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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