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旁的姜御醫暗自咬了咬唇,只覺得這乳臭未干的丫頭怎的三翻四次來找自己的不痛快。
“不知太后娘娘近日可有覺得頭身肢節劇痛,亦或腹胸絞痛?”
夏淺薇無畏的頂著眾位御醫不悅的視線清清楚楚的開了口,太后細想了片刻回了句,“確實如此。”
只見眼前的少女沉默了片刻,她輕輕蹙了下眉頭淡淡的掃了一旁的幾位御醫,眾人當即收斂了神色,有種莫名的敬畏感,好像他們真的做錯事兒了一般。
“寒客肌表,凝滯經脈,則頭身肢節劇痛,若診治不當,寒邪直中于里,氣機阻滯,則胸冷痛。太后這樣的情況已有一段時日,近日又服用了清熱瀉火之藥加重了病情,只怕再拖下去,會傷及肺腑,久病難愈。”
聽她言之鑿鑿,除了姜御醫之外,其余幾人皆是面露猶豫,難道他們真的診斷錯了?
“那你說,為何太后喜飲冷水?既是寒邪,應該懼冷才對。”
姜御醫冷聲反駁道,夏淺薇卻是搖了搖頭,“這當然是姜大人的功勞。”
眾人分明聽出了她話中的諷刺之意,心中不由得驚詫,這夏三小姐竟敢對德高望重的姜御醫不敬?
就算她懂些醫理,也不該這般狂妄才是!
“你……”
“如今太后的寒邪已入臟腑,虛寒而致脾胃腐熟無力,使人產生燥熱之感,然而這冷水只能解燃眉之急,對太后的身子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她的語氣微微一頓,又輕輕笑了笑,“沒想到姜大人不但分不清中風與飲邪,如今連熱邪和寒邪也辨別不了,著實令人唏噓。”
眾人此刻已然嗅出了端倪,什么中風飲邪?
姜御醫此刻被氣得臉色都青了,他閃爍著目光生怕夏淺薇繼續說下去,倘若讓人知曉他先前在鎮國府的所作所為,自己多年來積累的威望豈不不復存在?
冷家之所以到現在都還沒找他麻煩,恐怕是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而且他的背后還有尊貴之人,他們想必不會輕舉妄動。
只是沒有想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夏三小姐竟全然無所顧忌,若不是有太后在場,恐怕姜御醫早就忍不住破口大罵了!
此時眾人根本不敢去看太后的臉色,他們越想越覺得夏淺薇所言有理,之前便覺得奇怪,為何太后吃了他們開的藥方,非但不見好,反而越發嚴重,原來問題竟是出在了這里!
畢竟熱邪與寒邪初始癥狀時常相似,去年大暑之時正是姜御醫給太后診治,因此他說是病根未除,他們也就用治療熱邪的方法去試。
太后著實沒有想到夏淺薇年紀輕輕,居然對醫理如此精通,還未把脈就已經探清了她的病況。
“孩子,那么你可有辦法為哀家診治?”
眾人一聽心中不由得大駭,太后竟是不打算再給姜御醫一個爭取的機會,事關整個御醫院的顏面,倘若傳揚出去,讓人知曉他們還比不過一個小姑娘,從今往后還能如何在宮中立足?
只見夏淺薇謙虛有禮的上前為太后把了脈,隨后立刻寫下了一副藥方,繞過姜大人交給了其中一名御醫。
對方謹慎的琢磨了一番,隨后眼前一亮,“這、這幾味藥用得好啊……”
話音剛落,他便覺姜御醫暗暗瞪了自己一眼,當即尷尬的笑了笑,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吃誰的藥不是吃,哀家就試試吧。”
太后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些隨性,然而一旁的太子慕元卻是明白,自家皇祖母是在給御醫院留點余地,并且,也是斂了夏三小姐的鋒芒。
否則今日的事情一鬧大,恐怕夏三小姐會受到各方非議,麻煩不斷。
“至于姜御醫。”
眾人本以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卻不想太后突然冷冷的開了口,姜御醫渾身一震趕緊低下頭來。
“罰其半年俸祿,若有再犯,這副院使的位置可就要換人了!”
“下官知罪!謝太后娘娘不殺之恩!”
只見這些御醫灰頭土臉的退了下去,隨后太后愉悅無比的笑聲響起,她親切的拉過了夏淺薇的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讓她站到了慕元的身邊。
她的身上傳來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藥香,只見這如柳樹一般溫雅謙和的俊美男子緩緩垂下眼,隱去了那一抹別樣的流光,好似沒有察覺到太后的用心。
“好孩子,每次遇見你可都有好事發生,這次你又立了大功,眼下也沒有外人在,說,想要什么賞賜,悄悄告訴哀家便好!”
若換成是旁人,這般被太后欣賞喜歡,必定會受寵若驚。
然而夏淺薇的心中卻不由得產生了幾分疑惑,因為她分明感覺到了這位辰國的太后似乎還打著別的心思。
“能為太后分憂,實乃臣女之幸,不敢奢求賞賜。”
太后卻是露出了一副調笑的表情,別有深意的看著夏淺薇乖巧的樣子,“怎么,你敢當眾讓姜御醫下不了臺,卻不敢要哀家的賞賜?”
“皇祖母,夏三小姐素有俠義之心,她只是見不得庸醫誤人罷了。”
連慕元也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里不經意間流出偏袒維護,太后的眼中精光一現,故作高深的丟了句,“太子這般了解夏三小姐?”
雖說自己的孫兒對誰都是一副贊不絕口的樣子,鮮少說人不是,但她分明感覺得到,他對夏淺薇有些不同。
只見慕元微微一怔,立刻收斂了自己的表情。
太后這話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喜怒不形于色,為君之道便是不可讓人隨意猜出其所想所思,看來他還是要與夏三小姐保持距離為好。
此時太后也巧妙的沒有再打趣他,而是摘下了自己手上價值連城的玉鐲親自給夏淺薇戴上,“哀家向來賞罰分明,這小玩意兒跟了哀家多年,今日便賜給你了。”
已經戴上的御賜之物自然沒有摘下來的道理,夏淺薇感受到四周投來各種羨慕的目光,畢竟短短的時日內便受了太后如此貴重的賞賜,她恐怕是第一人了。
“臣女謝過太后娘娘。”
卻不想這時,一道悅耳的琴音卻是從不遠處傳來,太后漸漸收斂了神色,隨后輕輕看了慕元一眼,好似不經意的說道。
“相府千金,今日又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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