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手機已經10點40分了，手機里一條未讀的微信，是盛樊發來的，約她在她家附近的咖啡館聊一聊。時間尚未過去太久，林希急忙回復了一句，便匆匆洗漱，出門前看了一眼緊閉著的書房，里面似乎沒有什么動靜，興許又是玩到興起趴在桌上睡著了。

以往林希還是會溫柔叫醒他提醒他去床上休息，或是搭一條毛巾被，而現在，她連門都不想推開，光想著那個畫面都讓她覺得煩悶。

黑甜站起身子伏在林希腿上，林希摸摸它的頭：“媽媽是出去工作哦，一會兒就回來帶你下樓玩哦。”小狗好似聽懂了一樣，默默走回自己的墊子上，眼巴巴望著林希出了門。

“其實我也一直沒想好，本來不該在這個時候跟你說的。”盛樊用小勺攪動著杯子里的咖啡，原本漂亮的拉花被他攪得面目全非了。

林希苦笑了一下，也猜到了八九分：“嗯，公司現在的確沒有特別適合我的位置。”

“其實我覺得你去帶供應鏈也是可以的。”

“供應鏈那邊我沒有二級市場的資源，而且不是還有向總在帶么。”

供應鏈的向總向來強勢，且喜歡自己主導全局，雖跟林希往日里并無過節，但如果讓林希空降變成自己的上級，那估摸著也會不怎么舒心了。

盛樊不是不知道，他需要有人打破格局，但又害怕在最危機的時刻失了資源。他放下小勺，嘆了口氣靠在了沙發上。

林希已然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cmo或是龍蓓，想必跟他提出了一些看法，而此刻的林希在公司的角色變得十分尷尬，照著林希的性格，勢必也不會遷就到cmo手下做事，而幾次會議下來，cmo也或明或暗的多次表示了改組后的運營中臺人選他已經確定了。

而既然選擇了他提出的大阿里模式，若此時再叫林希接管，想必他也會心存芥蒂。

正如產品總監甄昭輝所說：現在公司的決策，便是誰提出了想法誰來執行，誰給出了方案誰來挑大梁，務虛比務實的吃香。

林希喝了一口身前的熱檸檬水，輕輕的放下茶杯。

“我先出去看看吧，沒事的。”

盛樊抬手閉眼按了按鼻梁：“你看看機會，公司會繼續幫你繳金的，現在公司情況比較亂，你跟著我3年了，就當給自己放個假。”

他深呼吸一口氣，接著說道：“我預計混亂的情況會持續半年左右，你給我半年時間，到時候你再回來。”

“你就是心太軟了。”林希拿起熱檸檬水捂了捂手。

都說創業主要看人，而當初決定跟著盛樊創業，也是因為覺得盛樊人品不錯，但耳根子軟這個特質，多少也影響著公司的發展和決策。

冬日里正午的暖陽有些晃眼，不管事情的結果是好是壞，一旦有了結論，便放下了塊石頭，此刻的林希只想快些回到家，讓一臉委屈巴巴的黑甜盡快沐浴陽光。

枯黃的草地同樣能讓黑甜放肆撒歡，跑累了便伏下身子，用鼻尖小心翼翼的嗅著枯草根部隱隱的香氣，自林希加入創業公司，黑甜便鮮少有這樣的待遇了，方飛羽是從來不會帶它這樣遛彎兒的，最多牽著去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買零嘴而已。

見林希起身，黑甜一刺溜的跑到林希跟前，滿眼期待著該去下一個游樂點了。

牽好繩子，林希順著草地中間的石子路，往嚴華蘭居住的那片小區方向走去，路過一處涼亭，圍了不少老年人，耳邊不時傳來幾聲撥弦聲。

“小希？”嚴華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后面纖瘦的林希。

“嚴阿姨。”林希將黑甜抱在懷里，走近嚴華蘭身側。

“來，小希，我正在教杜阿姨彈琴，你也來學學，你們年輕人，學得快。”嚴華蘭剛說完，正坐在琴位的杜阿姨起身：“年紀大了，手腳不聽使喚，看看年輕人的反應能力。”

深情難卻之下，林希只得抱著黑甜坐下，起初幾聲琴響，嚇得黑甜直往林希懷里鉆，適應了琴音后，反倒開始探頭探腦的往嚴華蘭身上蹭了。

“古琴呢，一共有54種指法，一般入門的話，我們學好勾、挑、抹、剔，就能演奏一些簡單的曲子了。”

在嚴華蘭示意了兩三遍后，林希有樣學樣，單用右手，也能奏出一曲滄海一聲笑了。

涼亭里的眾婆姨們紛紛發出感嘆，嚴老師確實教的好，年輕人領悟力就是強啊……

“這個杜阿姨啊，總是拆我的臺，還好你來了，不然今天我得被氣暈過去，怎么會有這么笨還壞心眼的老太太。”嚴華蘭說著說著嘟起嘴巴，表情相當不滿。

林希在一旁看得直樂呵，果然，老年人的職場也是暗流涌動啊。

兩人牽著狗，背著琴，漫步在河邊的跑道上。

“小希啊，我看你今天心情還不錯呢。”嚴華蘭見今天的林希，不似上次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樣子，素凈的臉蛋上透著些許紅暈，像一朵冬日里木棉花。

“嗯，我失業了。”這句話被林希帶著輕快笑意說了出口，嚴華蘭先是一怔，后也開口大笑起來。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沒想到小希還頗有摩詰之風骨嘛。”

林希一聽這謬贊瞬時也羞了羞，自己哪是什么大家風骨，不過是山窮水盡之時的自我寬慰罷了。

耳邊響起一曲高山流水，嚴華蘭接起電話，簡單寒暄了幾句便同林希說道：“我外孫喚我回家，小希要不要來家里坐坐？”

林希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也正打算回家做飯了。”

嚴華蘭看著林希眨了眨眼：“現在還想著回家做飯的姑娘可不多了。”

林希不好意思的順了順鬢角：“也就是隨便做做家常菜而已。”

嚴華蘭坐在乳白色紋路的大理石餐桌前，看著桌上的三菜一湯，清炒蝦仁、醬爆鱔絲、上湯小白菜再加上自己最愛的西湖莼菜湯，一桌子紅紅綠綠，煞是好看。

付君懷脫下圍裙，一件米色的針織衫勾勒著胸前結實的線條，一條同色系的休閑褲長度剛至腳踝，倒像是裹不住里面那雙修長的雙腿了。

“小西啊，我今天又遇到小希了。”嚴華蘭接過付君懷盛的莼菜湯，輕嘬了一小口。

“嗯？”

見付君懷只顧著喝湯，竟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曾多次聊到的小希，嚴華蘭放下手中的碗，不滿的盯著付君懷看。

“啊，大音希聲。”付君懷也沒有轉頭看嚴華蘭，而是挑了幾根鱔絲，放在了嚴華蘭的餐碟上。

見付君懷并無意再聽她多說小希的事，嚴華蘭撇了撇嘴，故意揚聲說道：“聽說，小宋丫頭要回國了。”

付君懷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眼看著嚴華蘭，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的？”

“她想讓人知道的事情，她自有辦法，我不想知道也不行啊。”嚴華蘭嘆了口氣，將餐碟上的鱔絲夾了又夾，可那鱔絲滑不溜秋，就是進不了嚴華蘭的碗。

付君懷重新夾了一些放在嚴華蘭盛飯的碗里，并未多說什么，也不與嚴華蘭對視。

嚴華蘭看著她這個感情中幾近淡漠的孫子，只要一想到當初宋琪伊對他所做的一切，便能氣血上涌。

“小西，不可以，知道么？”雖是一句柔聲細語，但這其中的告誡卻擲地有聲。

付君懷放下碗筷，一雙細長的雙眼篤定的看著嚴華蘭：“不會的，我說過，永遠都不再有可能。”

聽到他這句話，嚴華蘭翻涌的氣血算是平復了下去，隨即她滑了兩口米飯，又開始說道。

“你知道嗎，小希會做飯呢。”滿是炫耀的語氣，好似她口中的小希才是親孫女。

“是啊，小西做飯可好吃了。”付君懷說著又往嚴華蘭碗里夾了一粒蝦球。

祖孫二人就在小希長小西短的對話中將這頓午飯鬧騰騰的結束了。

待付君懷收拾好廚房，嚴華蘭已經在躺椅上閉目養神了。付君懷走進書房打開電腦，翻看著HR給到的備選人簡歷，寒冬下不少待業人員，多是電商銷售，簡歷雖然豐富，但能與他想要招的內容運營崗位管理人員匹配的卻不多，桌面上打印好的運營企劃書已經內部通過了，現在就差一個優化執行和管理的人了。

“大音希聲。”付君懷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嚴華蘭總念叨的名字，嘴角輕笑，繼續翻看著簡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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