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夕院里,章祿英蹲伏在梁氏腿邊,殷勤捶腿:“娘,您勸勸外祖母,讓她老人家千萬別同意筠表妹的婚事。”
梁氏不以為然,慢慢抿了口茶:“你外祖母的心意哪里是我能決定的。”
章祿英急道:“您好歹從旁勸一勸。”
梁氏正樂得如此,豈會出手阻止。
梁氏淡淡道:“三丫頭的婚事自有她父母做主,與我有什么干系!”
“您不去,我去!我說什么也不能讓筠表妹嫁給旁人。”章祿英立刻停下手,大步向門邊走去。
“站住!”梁氏冷聲呵斥他:“你若敢阻了你父親的前程,看他不打斷你的腿。”
章祿英回過頭來,茫然道:“我怎么就阻了父親的前程了?兒子也沒做錯什么啊!”
梁氏驚覺失言,扭過頭不看他。
章祿英跟過去請求:“娘,我怎么就不能迎娶筠表妹呢?那章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
“你住口!”梁氏看著原本清秀俊逸的兒子,此刻濃眉緊皺,為了一個女人竟全然不管不顧。
梁氏心中怒不可遏:“她梁云筠長得一副狐媚樣,遲早是禍家的根苗,你竟還想著要娶她為妻?”
章祿英鄭重撩起衣擺,跪下央求:“娘!我是真心想娶筠表妹,您就成全我吧!”
兒子的忤逆讓梁氏更為惱火,她冷冷道:“我與你爹爹都不同意!這件事你想都別想。”
梁氏說完轉身進了內室,不再理他。
“娘……”章祿英望著母親絕然的背影,第一次覺得母親是如此的不通情理。
二房這幾日一片愁云慘淡。
梁云筠早起去正房請安,只有母親和哥哥在,二人靜坐不語,屋中氣氛嚴肅。
云筠曲膝道:“母親,三哥。”語氣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不安。
梁云簫見妹妹進來,笑著點頭:“妹妹不用怕,沒事的,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三哥的聲音柔和中略帶著一絲沙啞。最近三哥因著她的事焦急的不行,還時時想著安撫她。
云筠十分內疚,想著要不要拿令牌去尋求端王妃的幫助,又覺得不該拿自己這些尋常小事去打擾王妃的清靜。
正猶豫不決之時,忽聞家人傳報:“王妃派人來接三姑娘,讓姑娘陪著前去福寧寺為世子殿下進香。”
梁云簫聞言笑了。
顧夫人輕輕撫了撫女兒的秀發:“去寺里靜靜心也好,家中還有父親母親在,無事的。你快去換身衣裳,別讓來人久等。”
云筠點頭應下。她現在能做的就是不給家人添亂。
來接她的是錦歆還有一位高大挺拔的侍衛,云筠笑著見禮,隨即上了馬車,一路心神恍惚,連什么時候到的福寧寺都沒有注意。
還是錦歆笑著撩了簾子,光線射進來恍了眼睛,云筠這才回過神來。
錦歆親手扶著云筠下車,笑道:“王妃在大雄寶殿,梁姑娘請隨我來。”
云筠點頭跟上。
福寧寺的大雄寶殿高大寬敞,殿內都是合抱粗的朱漆大柱,青石為礎,斗拱藻井,畫棟雕梁。藻井正中處垂下一根黃銅鏈子,懸掛一盞琉璃長明燈,火焰終年不熄。梁上懸掛著層層佛幡,香幾上陳設著木魚銅磬,各色供果,沖天爐內香煙繚繞,馥郁氤氳。
王妃正雙手合十跪在三世如來佛前參拜,弘嬤嬤靜立守在一側。
云筠靜候王妃娘娘進香畢,這才屈膝見禮。
王妃笑著扶她起來,又細細打量了云筠半晌,見她臉上的傷口愈合的很好,只有淺淺的兩道紅痕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大出來。
王妃這才放下心來,又囑她:“認真抹藥,若藥不夠我那里還有。”
云筠笑著道謝,陪著王妃回了齋室。
王妃笑道:“我先換身衣裳再與你說話。”說著由弘嬤嬤服侍著進了內室。
云筠則隨著錦歆去了為她專門準備的齋房更衣凈手。
王妃看著云筠清瘦了許多的身影對弘嬤嬤道:“那孩子我瞧著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弘嬤嬤嘆了口氣,將最近章公公的侄兒帶著冰人強勢上門提親的事與娘娘說了一遍。
王妃聽了面色不太好看。
弘嬤嬤不想擾了娘娘的好心情,笑著提議道:“今日有咱們府上的畫師霍老在寺里為主持作畫,何不請霍老來為娘娘和梁姑娘共畫一幅畫像。”
”這個提議好。”王妃笑著應允。
弘嬤嬤忙命人去請霍老。
云筠換好衣裳回來,只見王妃的齋室中多了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
王妃向她招了招手,柔聲道:“不要怕,這位是王府的專用畫師,弘嬤嬤請他為我們畫一幅畫像。”
云筠溫順點頭,站到了榻旁。
王妃笑道:“你坐過來,離本宮近些。”
貴人和長輩們一樣,都喜歡守禮的女孩子。
云筠垂眸曲膝道:“多謝娘娘垂愛,臣女不敢逾規越矩。”
“這孩子也太老實了些!”弘嬤嬤嘴上說著客氣話,面上卻笑容滿面,對她的表現好像很滿意的樣子。
云筠暗暗松了口氣。
云筠維持一個姿勢不知過了多久,就見錦歆探頭問道:“霍大師,你畫好了不曾?娘娘要休息了。”
霍老收筆連連點頭:“好了,好了。”
常勇在旁邊拽了拽他的袖子。
“啊?哦哦哦……”霍老反應過來,忙去卷畫。
錦歆攔住他:“哎!你怎么拿走了呢?我們娘娘還沒看呢!”
霍老額頭冒出冷汗:“那個……那個……哦,我拿回去潤色……潤色,潤色。”
錦歆臉上閃過狐疑:“畫好的畫還用潤色嗎?怎么往常都不用呢?”
常勇趁機躬身道:“卑職等告退。”
弘嬤嬤看著露出倦容的王妃,擺了擺手,常勇忙與霍老退了出去。
常勇直接將霍老帶去了自己那里,麻利的鋪下筆墨紙硯,道:“快臨摹一幅。”
霍老無奈只得照做。
霍老伏案細致描畫,半日后收筆,擦了擦額頭的汗,搖頭嘆氣,這事鬧得,怎么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常勇已眼疾手快地收了畫,鎖到了錦匣里。
霍老不滿道:“哎!你怎么把原畫拿走了,你這不是讓我糊弄人嘛!”
常勇回頭看他一眼,
小老兒嘟噥著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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