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遺旨,輕飄飄的幾個字,卻讓謝老太君等人再無半點肖想的可能。
宴到此處,東儒先生早已勘破謝老太君等人的心思,再多的美食也只覺得索然無趣。
開口便要向謝老太君告辭:“東某宮學還有事未決,感謝老太君的款待。”
聽到東儒先生的話,沈懷越臉色有些變了,輕微失態的喊了一聲:“太君。”
希望謝老太君能將東儒先生留下,既然成為東儒先生的弟子已是幻想。
那至少要從他口中套出棲梧詩會的試題,不然這精心設計的宴會就白費了。
謝老太君自然是急沈懷越之所急,立刻開口。
“先生客氣了,只是先生難得來一趟,就莫要急著回去了。聽說先生愛酒,老婦人我有一珍藏多年的好酒,正命人去取。現酒已開封,若先生不給面子,那這酒只能白白浪費了。”
這是在強留自己?東儒先生面色不顯,但是心中不悅更勝。
東儒先生是誰,宮學太長,大秦儒生之首,最是不羈,便是陛下也要給幾分薄面的清流典范。
謝老太君竟然想將宅門話術用在他的身上。
就在東儒先生想要強行請辭之際,謝錦突然開口。
“師傅,祖母那壇醉神仙是父侯得陛下賞賜之后,轉贈于祖母的。祖母竟然如此盛情,您便留下吧。”
醉神仙?御酒坊一年只出三壇好酒。
謝錦的話讓東儒先生心中的酒蟲微微一動……
看到師傅忍耐的模樣,謝錦又開口說道:“錦兒剛讓碧桐準備了些師傅平日愛吃的糕點,估摸著還要半個時辰才能好……”
“既然如此,老太君盛情,東某便卻之不恭了。”
說罷,東儒先生的思緒已經飛到天邊:不知道碧桐丫頭又給自己準備了什么好吃的……
謝錦的話讓謝老太君臉色難看:醉神仙,她什么時候說過要用醉神仙了,這萬金難求的好酒,是打算留在沈懷越入仕之后打通官路的。
只是如今,若是得罪了東儒先生,入不得宮學,哪里還有仕途可言。
謝老太君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命人去將她唯一的醉神仙拿來。
這還是謝軍侯去年的恩賞,自己舍不得喝,用來孝敬謝老太君。
既然唯一的珍藏都拿了出去,謝老太君自然不允許自己毫無所獲,便開始單刀直入。
“聽聞先生親自主持這棲梧詩會,老婦人無知,從未見過如此雅致的盛會,也不知道這詩會慣會考些什么呢?還望先生賜教,讓老夫人我長長見識。”
沈懷越和徐萍兒更是伸長了耳朵,生怕錯過一個字。
縱是見過各色的世人,謝老太君的淺薄也還是讓東儒先生感到吃驚。
身為宮學太長,若這般隨意便將試題告知他人,他還如何教化一眾儒生。
謝錦也吃驚于謝老太君的直接,如此失態的問法,看來沈懷越的前途真的是謝老太君的命根子啊。
前世,有謝錦牽線搭橋,沈懷越和徐萍兒又表現的落落大方。
在加上謝老太君適當的引導,愛才的東儒先生留下一個謎面:寧可枝頭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風中。
聰慧如謝錦自然解開答案,棲梧詩會之時,沈懷越的詠菊賦和徐萍兒的秋菊圖都驚艷眾人,得以順利入學宮學。
東儒先生看著謝老太君,也不多做糾纏,問丫鬟要了筆墨,寫完之后,從袖口拿出印鑒用上印泥之后遞給謝老太君。
“此為棲梧詩會的請帖,東儒自會為老太君留一雅座,靜候大駕。”
說罷,將杯中的神仙醉一飲而盡:酒香不怕巷子深,便是神仙也醉倒。
神仙醉果然名不虛傳,當真好酒。
只是可惜,被人用做俗世的算計,也失了本真。
看著謝老太君氣的發抖的雙手接過東儒先生的請帖,謝錦心中感嘆:姜還是老的辣。
一張請帖便堵住了謝老太君的糾纏。
若不是眾人在場,謝錦真的想為東儒先生拍手稱贊。
“師傅,錦兒暑歇的功課正好做完,您幫我看看,錦繡閣小廚房內您愛吃的糕點也該好了。”
謝錦乘機開口,既然謝老太君三人套題的計劃已經失敗,還是帶著師傅離開的好,不然被他們的戾氣傷到,豈不是不值當。
“對,對,為師出門前,你師娘還叮囑我檢查你的功課。快讓為師看看,休暮這兩個月,你有沒有偷懶。”
說罷,東儒先生向謝老太君行禮說道:“感謝老太君的款待,東儒在棲梧詩會恭候大駕。”
“東儒先生客氣了。”
謝老太君強顏歡笑的說道,只是那笑,真的是比哭還要難看。
看著桌上請帖,和開封的神仙醉。
謝老太君心疼不已:這般千金難求的美酒,就換了一個詩會請帖。
謝老太君心氣難平,在嬤嬤的攙扶下回了存善堂。
而沈懷越深知今日謀算落空,卻見識了東儒先生對謝錦的寵愛。
一心只想如何謀劃從謝錦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宴廳瞬間只剩下徐萍兒和她的侍女絮兒。
徐萍兒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能自拔。
先帝遺旨,親指師門,謝錦到底是多么好運!
“絮兒,你平日里和府上的人走的近,你知道東儒先生方才所說的先帝遺旨是怎么回事嗎?”
謝家嫡女,冠蓋京華,本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徐萍兒來京后一心忙著討好謝老太君和沈懷越,忽視了罷了,于是絮兒緩緩說出了謝錦傳奇的出身。
當年敵國來犯,大秦苦戰不止,邊境將士不斷捐軀,連謝家老侯爺也不幸殉國。
大秦存亡之際,先帝勇武,決定御駕親征。
副帥便是如今的謝軍侯,當年的謝家世子。
男兒鐵血自當保家衛國,只是當年皇后娘娘和謝夫人都懷有身孕,卻要送夫君出征。
刀劍無眼,縱使英明如先帝,也不知道那場戰役的結果。
先帝和謝軍候年少時也是一起長大的摯友,只是如今都有了自己需承擔的責任。
于是先帝下旨,若皇后和謝夫人腹中的孩兒為一男一女,便為他們指腹為婚。
若同為男孩或同為女孩,便結為異姓兄妹,讓謝家這個孩子享皇室尊榮,以告慰謝家為國捐軀的將士。
那場戰事比想象中的還要慘烈,大秦勝了,先帝一代圣主卻去了。
此時的皇后娘娘還未誕下龍胎,大秦一時間群龍無首。
朝野之間派系林立,有擁立先皇后腹中龍胎的。
也有擁立先帝親弟的,畢竟此時大秦百廢待興,而先皇后腹中龍子還未知男女。
所有的爭執都在謝軍候帶回的遺旨中停息,先帝遺旨傳位于當今圣上。
卻也為先皇后肚子里的孩子選好了封地和封號,不論男女,享親王尊榮,卻不染指皇權。
當今圣上與先帝亦是兄弟情深,感念兄長將江山托付,臨危受命之后更是發誓要好好照顧這個孩子。
終于,在當今圣上登基之后,這兩個孩子相繼出生。
先皇后誕下一子,便是如今的翊王。
謝夫人誕下一女,便是謝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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