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孫回到宮里,并沒有直接回南三所,而是轉到流水亭的小花園里。
靜靜的坐在這個雪花紛飛,寒冷無人的角落,等天黑盡。
另一個托著腮幫子坐在窗前等的人,是花蕎。
“哎呀,姑娘,您等就等,別把窗子打開,風都吹進來了。”小七在火籠邊給花蕎烘衣服。下雪天衣服洗了也很難干,姑娘、少爺的衣服,一般都要慢慢烘干。
“都一天了,又是下雪天,你說師兄會到哪里去?今天把他帶走那個人,是不是壞人啊?都快要宵禁了......”花蕎嘟嘟囔囔。
白日里誤打誤撞,在安國寺里,還見到了一位娘娘,她還急著要告訴師兄呢。
“阿蕊,拿我的披風來,我要出去。”花蕎從軟榻上跳了起來。
阿蕊詫異的問道:“天都黑了,外面還下著雪,姑娘這是要去哪里?”
“我到胡同口去接師兄,我感覺他就要回來了。我自己去,你們別跟著。去把飯菜給熱上,師兄回來就可以吃了。”
阿蕊笑道:“這還用您巴巴的吩咐?大人的飯菜是專門留出來的,都隔水熱在灶上呢。我給您拿傘去。您還真是千里眼、順風耳,坐在屋里就能感覺到大人回來了!”
兩個丫頭都捂嘴笑起來。
花蕎接過傘,得意的晃晃頭,也笑:“我偏知道!”
胡同不是很長,也就是七、八戶人家。再加上胡同里空蕩蕩的,連個躲人的地方都沒有,所以丫頭們也不擔心,由她自己走出去。小高見姑娘出門沒叫他,估計是不要人跟,便站在門廊上遠遠的看著她。
花蕎撐著把油紙傘,慢慢的走在又被雪覆蓋住的路上,身上那件和呼延錦同樣款式的風帽大氅,將她整個人拉得修長。風并不大,雪花也飄得懶懶散散,飄飄忽忽的落在大地上。
走到胡同口,堆撥里還亮著昏暗的燈,里面的老軍見有人過來,連忙伸頭出來,一看是花蕎,便咧著嘴笑。
“老叔,您窗開著,里面不是不保暖?”
“多謝姑娘關心,不開見不著人吶,我腳底下點著炭盆子,沒事。這么晚了,姑娘還要出去?”老軍和花蕎搭過兩回話,也熟稔了不少。
花蕎笑著搖搖頭:“不出去,我就在這里等等我師兄......怕他沒帶傘呢!”
老軍笑著不說話:這幾朵雪花,這幾步路,哪個男人要撐傘的?小騙子。
“我這里頭小,姑娘進來怕腌臜了您,我給您把炭盆子搬出去。”老軍說著就要彎腰去搬炭盆,花蕎忙勸住他:
“不用不用,我穿得暖和著,再說師兄也快回來了。”
“花蕎?”說話間,呼延錦從一輛馬車上下來,看見花蕎站在胡同口,還以為出了什么事,趕緊過來問。
“師兄!你終于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要去報官了。”
花蕎朝老軍擺擺手,和呼延錦一起朝家走去。呼延錦接過她的傘,再把她撐傘的手握在暖暖的手心里,心疼的說:
“這么冷的天,在屋里等就行了,干嘛出來受這份罪?你看你,手都凍成冰塊了,回頭生了凍根,癢了你又要哭。”
“我不哭,我就把手放到你手里,讓它到你那里去癢,自己就不癢了。”
呼延錦哭笑不得:“哪有你這樣的歪道理......”
低頭看看這個心愛的小女人,呼延錦忍不住將她攬在懷里。風雪已經來臨,刀劍皆已出鞘,只希望自己足夠強大,能夠護著她,躲過這場風雪,一起迎來下一次春花爛漫。
“師兄,今天我也抄了一樣菜,你嘗嘗,看哪個菜是我的手藝。”
呼延錦看了桌上的四樣菜:這還用嘗嗎?歪瓜裂棗黑乎乎的不就是你的手藝?
他拿起筷子,點著那碟紅燒魚說:“這魚是你做的吧?不過......我最喜歡的是這個冬筍炒肉片。”他笑瞇瞇的將筷子劃了一圈,在花蕎炒的那碟冬筍肉片里,夾起一塊肉放到嘴里。
花蕎嘻嘻笑起來:“猜錯啦!師兄,這個冬筍炒肉片才是我做的!”
筷子:炒成這樣的冬筍,我還能把它認出來,我容易嗎?
兩個丫頭也偷偷笑著出去了。
“師兄,今天拉你走的人是誰啊?是不是遇到難題了?”
呼延錦早知她會問,笑道:“確實是難題。吳先生家里出事了,族里的一位族長去世了,現在幾個兒子搶族長之位,吳先生......也是一方勢力,我有是他的入室大弟子,有些事,需要我代替他去處理。”
“那你要回寶應嗎?”
呼延錦搖搖頭,看見屋里沒別人,夾起一塊魚肚子上的肉,放進花蕎嘴里,說到:“不用回寶應,因為族長的兒子現在就在京師。”
“哦,難怪要叫你去。我就說呢,那人叫你‘呼延’而不是‘大人’,一定不是詹士府或者東宮的人,原來是先生那邊的人。”花蕎指指魚,意思再來一塊。
呼延錦暗自慶幸,剛才沒撒謊騙花蕎是公事,自己沒過門的妻,是個小人精。
今天來找他的,是他穹窿的伙伴鄭寬。鄭寬就是當時過來接替林龍楓的人,不過聽他說,這次送信過來的,就是林龍楓,因為找到小殿下,他們的主戰場就已經北移至京師。穹窿的人,也逐漸會往京師集中。
鄭寬把呼延錦帶到竹林雅居,那里是他們的一個據點,平時是提供給文人雅士談經論道,賞茶品酒的地方,也有些外地趕考的讀書人,看上這里的幽靜,把這里做為備考的居所。
竹林雅居深處的一間小屋里,易呈錦正抓著一封信哀痛欲絕,他沒有想到,上次穹窿一會,竟是他與父親唯一的一次見面,轉眼已經天人永訣。
“呼延!”林龍楓過來,給了呼延錦一個有力的擁抱。
他看著呼延錦,凝重的說:“老主子......駕崩了!”
“什么?什么時候的事?如此突然?”
呼延錦有些錯愕,朱允炆只有四十來歲,還正值壯年,怎么會突然就薨了?他從小就在老主子身邊鉆來鉆去,也算是半個親人,突然聽到這個消息,腦子里一片空白。
霜露之悲,悲從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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