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鐵匠證實花蕎的猜測是正確的。
烈焰右前蹄的馬蹄鐵一共有六顆馬蹄釘,其中五顆都很短,也都是如尋常一般,在穿透馬蹄角質以后,釘頭被稍微彎過來,做為馬蹄鐵的固定。
只有一顆鐵釘很長,在穿過馬掌角質之后,還繼續向上,釘進了馬的骨肉之中。
“還好這馬沒怎么用力馱人跑,否則這只腳就廢了。”
鐵匠用剔刀輕輕把馬蹄溝縫里的小石子清掉,又倒了些藥粉在傷口上。
“若是剛才馱人跑,除了馬腿廢了,還會怎樣?”花蕎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仔細看著鐵匠給烈焰重新釘馬掌。
“怎樣?大概會因為疼痛難忍而撅蹄子吧,這時候馬是不會愿意有人在自己背上的。”
鐵匠不是獸醫,他只不過是替各種馬,修蹄釘馬掌,總結出這些經驗。
花蕎和呼延錦對視了一眼:這人真是好心思!馬撅了皇太孫,它十有八九是要被當場弒殺,那么誰還會注意到,馬蹄鐵上有那么一顆致命的長釘?
呼延錦更是想到,皇太孫這一摔就不知道后果如何了。最輕也是驚嚇與擦傷。
那么,明日的春宴,誰又會代替他出盡風頭?
春馬場采春后,就是立春當日的春宴。
今年宮里的春宴,仍是在皇城里的東苑舉辦,除了皇親國戚,還會邀請京師四品以下年輕官員,或官員家中年輕姑娘參加。
這些官員平日往往沒有面見皇上的機會,因此都希望給皇上留下好印象。
也有官員托病不去的,那是怕被公主、郡主們看上,被強點了駙馬、郡馬去,好日子就到頭了。
年輕姑娘當然不這么想,她們就指望著被太子、王爺看上,好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
正旦節前珠寶鋪子、裁縫鋪子的大生意,都是被這些姑娘照顧去的,什么頭面珠釵、綾羅綢緞,不要錢似的往身上搬。
“師兄,你回來了?太孫殿下怎么說?”
花蕎一邊讓小七、阿蕊往自己頭上比劃花簪,一邊問。
“去晚了,御馬監里負責喂烈焰的小內侍,已經吊死,估計是個替死鬼,但也暫時查不下去了。”
呼延錦看看銅鏡里的花蕎,笑著問:“你這是準備明天參加春宴的行頭嗎?”
兩個丫頭一看,少爺在背后悄悄揮手,都笑著退了出去。
他看了看妝奩盒里的首飾,挑出一支紅色并蒂絨花簪子,插在花蕎鬢邊問道:
“明天你真要去東宮?東苑與東宮雖說相去不遠,可中間畢竟隔著宮墻。”
“可是,我沒有別的機會進宮啊……”
“那你就不要戴太難摘下來的首飾,明日我給你找一套宮女的服飾,這樣行動會方便一些。”
花蕎瞪大了眼睛,欣喜的轉過身,兩只胳膊掛在呼延錦脖子上:“真的嗎?師兄?我還以為你不同意我去呢!”
呼延錦趁勢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皺皺鼻子說:“明天你要是被哪位王爺、侯爺看上了怎么辦?”
“那你得把我搶回來!”花蕎嘻嘻笑道,掛著呼延錦脖子上扭。
“我官小搶不過怎么辦?”
花蕎解開脖子上那顆盤扣,從里面拉出來一條繩子,摸著上面的玉扳指說:
“聘禮我都收了,你還想不娶我?”
呼延錦心中激動,將她攬在懷里。他只盼著師傅能早日到京師,定下婚期,讓他們早日完婚。
第二天出門的時候,呼延錦果然看見花蕎頭上只插了那支并蒂絨花,他抬手在院子里那棵臘梅樹上,摘下兩朵黃色臘梅花,插在她的鬢邊。
“今天,你可能是春宴上最樸素的姑娘。”
“那就請太孫殿下給你漲些俸祿,我好去買花戴……”
東苑是皇家園林,在紫禁城的東邊。一路進去,小道兩旁皆是大樹,直到一大殿前,瑤臺玉砌,金碧輝煌。
不時又見奇石森聳,環植花泉,美不勝收。
“師兄,你看,天還那么冷,泉水邊的花怎么開了?”花蕎小聲問。
“那一路都是外面引進來的溫泉水,自然比別處更暖和許多。你別看這里處處似天然,其實都是人工為之。”
大殿里,皇上、太子和各位王爺們在聊天,他們被引到一個很大的暖閣里,這里的人就比較復雜,大家在相熟識的人打招呼。
花蕎在京師只有方琬琰一個朋友,可她父親是二品大員,并不在今日的邀約之內。
男賓都拘謹的在左邊偏殿里,等著參見皇上。女賓反倒比較輕松,她們還沒有資格覲見貴妃娘娘,只等著春宴開始,為宮里添些姿彩罷了。
“喲,您是哪個府上的姑娘,今天也打扮得太寒酸了吧?我們雖不是名門大戶,但無論如何都同沐皇恩,您這不是明著打……的臉嗎?”
一位盛裝打扮的姑娘“咯咯”笑著,指著花蕎嘲笑道。
她是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的女兒,胡郎中雖說只是個五品官,屯田司那可是個肥缺,好東西沒少往府里搬。
花蕎淡淡一笑,只飲著杯中茶,并不搭理她。
胡姑娘臉上有些掛不住,憤憤然的拿起桌上的茶壺,過去往花蕎杯子里續水,嘴里說到:
“這可是宮里的好茶,您可得多喝點,回去可就喝不上了!”
眼看茶水就要漫出杯口,可胡姑娘仍不住手,把旁邊的姑娘都看得心驚肉跳。
酒滿敬人,茶滿欺人。
花蕎微微一笑:來而不往非禮也!
只見她佯裝杯子太燙拿不住,輕呼一聲,手上的茶杯就往胡姑娘的懷里叩。
胡姑娘手一抖,正想躲開,花蕎哪里會讓她逃?格斗術中有一招叫做“黏”,貼身打你沒商量。
這下子,滿滿一壺一杯茶水,全都灑在胡姑娘身上。
胡姑娘氣得也忘了這是皇宮,哭喊著就要去拉花蕎:“毀了我這身衣服,你就叫你爹用一輩子的俸祿來還吧!”
花蕎身形一晃,往后一跳,躲開了她的手,不料卻撞到了一個人的懷里。
胡姑娘也沒顧得上看清是誰,仍舊直沖過去要抓花蕎,卻被來人抓住手腕一推,胡姑娘正要哭鬧,只聽他斥到:
“哪里來的潑婦,給孤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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